段阡玦素来不会踏足竞争大的地方，尽管她的实力足以力压群芳，又何况是十八阁那等级别限制森严之地。

这般变化，着实令段重锦眼前一亮：“十八阁虽然不会有外界势力侵扰，但身在其中，便要步步为营。你确定？”

许是鹿玖归提了一句的缘故，她对十八阁没有那么排斥了，但还是会倾向于轻松的氛围。为了苟住小命，暂且试一试吧。“确定。”

“好！好啊，你专心修习，为父帮你拦下杀手。为试炼做准备去吧。”片刻的思索后，他猛地放下书卷，激动地说道。

“谢过父上大人。”段阡玦无意嫁人，修习才符合她的想法。只不过，得换条路线。

那日询问了闻飞荷的意见，她最终的意向是最为轻松的流月阁。邀请闻飞荷同去，可对方却说：“你如此的天赋，摆在流月阁可惜了。我便不与你同去了，免得丢人。”

闻飞荷自知段阡玦过于耀眼，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自己与她毫无可比性。况且她不是段阡玦，不能就此日日摆烂，因此选择了要求稍严的暮光阁，专修火系仙术。

段阡玦这一身吞噬一切的暗系灵根，倒没有专修的阁可以收她。本着隐藏实力的意图，流月阁的氛围再合适不过了。待她进了十八阁，说不准还可以进一步调查鹿玖归的身份。

正午的烈阳照在旷野中央的沙砾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今日是十八阁共同商定的招生之日，半仙界各地都有十八阁负责招生的人。段阡玦所属的区域，招生场地照例布置在洛原山。

十八阁底蕴雄厚，实力恐怖如斯，试炼也能玩出凡界变戏法似的花样来。首先参与试炼的最低要求，是达到初云境后期，方能进入试炼境。

若是通过了试炼，会被丢到出口；若未通过或半途遇难，会被丢回入口。

周围群山高耸，漫山遍野的青绿映入眼帘，夹带着些或红或紫或蓝的颜色。

五里以外就能望见山口前呈现两个巨大的秘境入口，左边那个如同云雾缭绕，盘旋相缠，隐约有风声呼啸其里。

右边那个如同星河流转，似水的月光凝结成洞，朦胧的水汽氲结其中。秘境入口约莫方圆数丈，入口前百步远近，便有两群仙师带着几名打下手的弟子，忙不迭地记录信息。

段阡玦见去清云阁报名的人远多于流月阁，倒无奈地摇了摇头。比武大会向来是十八阁各自积攒名誉的绝佳时期，此届清云阁拔得头筹，争抢名额的人自然会蜂拥而来。

不过他们未注意到的是，十八阁联赛中，要归流月阁和临渊阁平分秋色。比武大会他们从不会强求弟子夺得怎样的成就，只消让修为顶尖的几位弟子赢得那联赛。

而比武大会更贴近民间，十八阁联赛仅一些大家族能参与观看；民间传言通常真假参半，大抵是对这清云阁吹嘘得狠了些。

渐渐随队伍移动到了招生处，前边登记完信息的早已候在一旁。

“到你了，姓名？”一名少女的声音让她反应了过来，看着装打扮，应该是被仙师们拉来当苦力的外门弟子。

“段阡玦。”只见她缓缓道出自己姓名的同时，少女手中厚重的卷轴上，崭新的墨迹由上而下地浮现，大致的信息也一一列出。

不得不说，十八阁的情报队能力相当之强。面上保持着不置可否的神情，她也加入了流月阁试炼入口的人群中。

不多时，招生工作完毕，一名淡黄色衣裙的女子端步走来，行至人群前方道——

“所有人分批次进入，届时我等仙师，在出口静候各位成果。试炼一旦开始便只出不进。切记，不能使用违禁手段通过试炼。”

她胸前的流月徽章在阳光下极为显眼，金光四溢。

“先开放流月试炼。”那名女子宣布道。转身走到右侧的洞前，双手翻飞间，结出一个奇异的印结。

洞中月华随印结能量的传输有旋律地流转、浮动，茫茫雾气逐渐稀薄，透出黑暗而又神秘的洞口。

“若是选择流月试炼的人，可以进去了。”

略显零散的人群十几人一队纷纷踏入，段阡玦也在其中。

忽然一片无尽的黑暗笼罩周身，段阡玦只觉脑中晕眩，再度恢复亮堂便已至流月秘境里面。

流月秘境的试炼并不算复杂，统共仅有三项。秘境内的世界是人为创造，起初段阡玦被送到一块方圆十丈的石地中央。

灰扑扑的旧砖整齐垒成圆盘放射状，正对面屹立一座三层塔。石地与塔由一架坚实的石桥相连，破损了三成的铁索老远能望见暗沉的锈斑驳其间。

整块地面应是都浮在虚空之中，四周颓然无光，石路上漏下条条链链的细影。

十八阁的试炼段阡玦可颇为警惕。前踏两步，试探性地跺几下脚，方才放心前行走过了石桥。

石桥虽然看上去诡谲阴森，实际并无机关潜藏，反倒是面前宏大的三层塔，红瓦灰墙的设计极为耀眼，与秘境格格不入。

远观这塔仿若实物，走进才发觉，红瓦是琉璃瓦，灰墙质地如同汉白玉，让人不得不佩服这色彩搭配赏心悦目。

琉璃和汉白玉光滑通透，是最容易使用灵力凝结的材质，如此看来这试炼境的制造不是很难。

她径直闯入第一层，刚踏上第一块砖，身后大门陡然紧闭。一道凌厉的光羽自段阡玦身后射来，斜擦着地面飞向她脚边。

脚下灵力运转，侧身跃上半空，轻盈地踩着光羽借力上升。接着，无数道荧光球铺天盖地地缓缓升起，直到段阡玦所处的相近高度，一同袭来。

她止住身形，唇边一阵轻语，便是犹如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般，穿梭于光球之间。

待到光球尽数撞上墙壁消散成光点，第一层的试炼就算作结束了。塔的中央兀自延伸出一条石梯，直达第二层入口。

爬上石梯，段阡玦一头栽进星月流光中。醒来是第二层，热身完毕，她预估这层是实战一类。

左侧突然凭空闪出一只凶猛的灵兽，挡在道路前方，向她扑了过来。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中的段阡玦，立即使用灵力反击。

灵兽的头部被气态针模样的暗系灵力击中，它向后退了几步。她本欲再度发动攻击，一举将这灵兽消灭，却见它的后方又冒出两只灵兽。

三头灵兽气势汹汹地盯着她，都有平云境的实力。

在经过不费力的一番战斗后，这三头灵兽都被消灭了，没有出现更多。段阡玦有些不太相信地环视四周，可中心位置确有石梯再度延伸向第三层。

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入云境，而方才外面参加试炼的其余年轻人不过平云境初阶，如此安排也是很合理的。

穿过那层星月流光，段阡玦刚探出头，便觉得第三层有些异样。四周墙壁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灵雾，稍有风过便呈现波光粼粼之态，扩散出蕴含灵力的圆环。

隔开二三两层的星月流光忽然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伴随着波纹冲击四壁的震动，洞口雾气旋转着上升。

气旋之中有光芒显现，出于好奇，她用一缕意识触碰了一下，谁知竟被吸了进去。

迷蒙的黑暗中只有一个微弱的光团，顺势望去是一片虚无。光团逐渐清晰，虚无之中，一个人影闪过。

那是一名女子的身影，翩若惊鸿，风姿绰约，衣袂飘扬，一柄白光闪烁的长剑划过半空。她眉如远山，烟墨色的眼眸透出冷冷的寒意，给人的感觉如同身周凝结了一层万年冰霜。

光团还在扩大，将段阡玦包裹。待她完全陷入光团，才终于辨认出，眼前的女子是鹿玖归！

可下一瞬，她剑锋一转，毫不留情地向段阡玦刺过来。鹿玖归仙云镜的修为，这一击若中，只怕段阡玦会当场灰飞烟灭。瞧得情势不对，她当即反应过来，“糟了，是心魔！”

她此前没有遇到过和自己心魔对战的场面，不过据古籍上记载，心魔虽为幻影，却与所属者自身的修为不相上下。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心魔会是鹿玖归。

掌心灵力极速地汇聚，段阡玦空手接下了这一招。光系灵力的攻击表面温润柔和，内含的力道却是十分强横霸道。

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段阡玦稳住脚步，心中调整好情绪，振作起来。视线对上鹿玖归那冰冷的眸子，压迫感霎时蔓延到四肢百骸。

即使清楚眼前的幻影与自己修为相仿，但一想到她那日斩杀数十名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心中的不自信还是无法消除。

所谓心魔，便是会阻碍人前行的屏障。或许是段阡玦近日里对她太过于念念不忘了，第三层的试炼里才会出现她。

可她根本不给段阡玦喘息的机会，一招接着一招落下来，完全控制住了段阡玦的步调，整个旋律似乎要由她主导了。试炼境中的人若是被心魔幻影控制住，便算作是失败。

段阡玦急忙尽全力打破她层出不穷的招数，从太虚环中召来一把短刀。

她没有什么正式的武器，短刀以往只用于防身。刀柄为黑底红纹，刀身有藤蔓状的凹槽缠绕，造型别致精巧，是值得珍藏的仙器。不过她用惯了，这般长度还勉强顺手。

几千年来她对战过的人不少，但从未遇到过鹿玖归这样的。

一咬牙，段阡玦手掌紧握，右手执刀，汹涌澎湃的灵力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涌出，黑暗深邃的气旋自地面升腾而起。几丈高的漩涡气势磅礴，充斥了第三层的试炼境。

刀剑铿锵的声音不绝于耳，当段阡玦终于下定决心划破手掌时，殷红的鲜血滴入刀身的凹槽，红光包裹短刀，巨大的黑色漩涡随刀尖射出的一道红箭一同撞向了幻影。

轰——

漫无边际的烟雾弥漫了整层塔，整个塔身都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震颤了起来。

抓住这个时机，她一头冲进烟雾，用尽全身气力将刀直直地插入幻影的心口。

直到那幻影在顷刻间碎裂为漫天尘土，她才松了一口气，短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久没有用过这张底牌了，再加上注入了自己的血液，段阡玦虚脱般地瘫坐在地上。待得烟雾散尽，面前一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泛着幽蓝之光的深渊出口。

她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