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半个月,朱雀仍坚信苏子沐就是木逸之,对他热度不减,到处搜罗一些宝贝往院子里丢,像极了雄鸟求偶,找来各种好东西献给雌鸟。
朱雀做态高调,在昆仑从不避讳,此事在昆仑传了个遍。
但其他弟子不知朱雀身份,只知道一位横空出世的大能相中了暮雪峰詹峰主的得意弟子姜无心,并展开猛烈攻势,就差将平清大陆所有的宝贝都寻来讨姜无心欢心。
外面的流言蜚语苏子沐知晓些,可他此时已然没机会听到半句。
昆仑思过崖崖底禁锢着无数魔气,被称为魔窟,是昆仑用来惩罚真正意义上有罪弟子的地方。
当然也不排除有像苏子沐这样因触怒自己师尊而被丢进来受罚的弟子。
不管是人还是妖修的都是灵气,若非换骨成魔,都无法承受住魔气入体,轻则灵气混杂痛不欲生,重则被魔气吞噬变成没有理智的嗜血怪物,直至把自己耗竭至死。
魔窟内的魔气没那么纯净,虽不至于让受罚弟子变成那副德行,但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时刻都会饱受魔气侵蚀的折磨。
容诺一出关就被这两个消息砸得失了神,那晚他与苏子沐分开后便突有所感临时闭关进修。
他没想到不过半月时间竟会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数千台石阶绕思过崖山壁凿建,石阶的尽头便是魔窟。
崖底阴冷潮湿,红色光幕中黑色魔气来回盘旋,苏子沐一动不动地躺在一个大石头上边,一袭白衣沾了不少黑色污泥。
“苏子沐。”容诺心中咯噔一声,他抬步想去看看这人的情况,却忘了眼前的那层光幕径直撞了上去。
无聊到躺在地上闭目养神的苏子沐,也被这动静吓得一惊,迅即从地上坐起。
他扭头望去,那方的容诺正皱着眉,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这光幕乃昆仑的那些个避世大能联手所建,坚硬程度堪比玄铁,容诺被撞这么一下肯定痛极了。
“阿诺……”他起身直奔光幕前,双手掌覆在光幕上,焦急道:“你怎么样?”
“没事。”容诺拿开额头上的手,扫了眼光幕中飘荡的团团黑气,“这些魔气……可是很难受?”
苏子沐隔着光幕轻点了几下容诺额头上撞出来的鼓包,“不难受,你忘了?我当初将你体内的魔气吸入自己体中都没事。”
容诺像是也想起此事,与这些被处理过的魔气相比,心魔魔气要纯得多,这人紧张的神色明显有所松懈,眸中担忧被溢出来的温情取代。
“詹峰主为何会罚你来此地?”
提及此事,苏子沐不免幽怨道:“容毅然。”
“二叔?”
“嗯。我借詹重雪的名头给他写了封信,本意是让他解决容过。他动作倒挺快,五日不到便将容过做的那些龌龊事一五一十地揪了出来,可我没料到他竟会因为这封信直接上昆仑找詹重雪。”
容诺问:“你上次所说的心中有数,便是偷拿詹峰主的印玺写信给二叔?”
“嗯。”苏子沐回想当日被詹重雪传召时的情形,还有点发怵,他面露惊色:“我还是头一次见詹重雪发这么大的火,差点儿没拿剑劈了我,把暮雪殿都气塌了。”
“我知倘若被发现他会生气,但没想到会这么气,如今我只能乖乖待在这里等着我这位师尊消气,不然我怀疑他会将我逐出师门。”
“你还真是……”容诺视着他似对他无话可说。
“我只想写封信来着,原本詹重雪也绝不会知晓。”苏子沐唉叹,“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他不想再谈论这事,便把脸贴上红色光幕,凑到容诺面前,“仙长这次闭关收获颇丰呀。”
“此事我也想与你说。”容诺神情变得严肃且凝重,“你上次给我吃的那枚东西到底是何物?”
“上次?”苏子沐思索片刻,“我结的那枚果子?”
“当真是你结的果子?”
“是……我结的。”苏子沐眼珠子转悠一圈,“可是不是果子我不清楚。”
“不清楚?”
面对容诺的质问,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实话实说,便撒娇道:“这不是果子,也不会变成孩子,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阿诺~别生气好不好?”
可对方似对不会生孩子的事早有预料,无奈道:“问题并不在于是不是果子。”
他懵,这人问的难道不是他曾经骗其说会生下孩子的事吗?
容诺说:“那东西在我体内慢慢蚕食掉阴寒之气后,便开始强大我的经脉丹田乃至神魂,我的修为不过半月就从元婴中期到了出窍后期。与以往不同,我突破境界时并未降下雷劫,可增健体魄的效果恐怕连雷劫锻体都没法比拟。”
苏子沐闻言,隐约中只觉心底划过一丝不安,那种感觉转瞬即逝,类似忽然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的那一瞬。
他摸不着头脑,只能含糊道:“我也弄不清楚具体缘由,但阴寒之气能解决就不算坏事。”
“可我有些担心。”容诺手掌贴上光幕和他的手掌叠在一处,“怀璧其罪,你能凝结出此物传出去必惹祸端。”
苏子沐思索片刻,此事就他和容诺知道,他不认为他和容诺还能把事情给传出去。
他放低声音,装模作样地说起悄悄话:“宽心,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容诺顿了顿,“希望如此。”
秘密被讨论得越多越有泄露的风险,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没说几句,容诺忽地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话要和我说?”
“别的?”苏子沐想了想,为靠近些光幕外的人,他将自己整个贴到光幕上,“我想你了,好想好想。”他唇角勾起一抹邪肆,“都半个月没见了,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出去,不然……”
“不然如何?”容诺看着他,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却带着点儿鄙视意味,“每次嘴上倒是很会。”
“阿诺。”苏子沐突然泄了气,嗲声嗲气地喊了声,“我又没说什么,就想亲一亲抱一抱,我觉着,你该少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对方一本正经道:“我并非孩提,不会不宜。”
“行行行,阿诺做什么都适宜。”
容诺脸上的笑意绽开,像是不经意地问:“半月来,姜师弟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苏子沐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气息,当即反驳:“当然没有,你怎么会问这话?我像是会在外边去寻欢作乐的人么?”
“没有吗?”容诺似无意地提醒,“没有,抱过别的什么人?”
苏子沐听完一愣,这才终于想起某些事情,他将双手背到身后,身体朝前倾了倾,吊儿郎当地说:“原来如此,仙长一出关就跑到这儿来兴师问罪了么?”
容诺不否认,有恃无恐地反问:“怎样?”
“我还能怎样?”他语气黏腻,“我没抱旁的什么人,一个也没有。不过我倒是被个脑子不清楚的抱了下,阿诺要不开心了,我不介意阿诺多抱我几次作为补偿。”
光幕外的人迈步向前,手掌额头抵上光幕贴近他,语气极具侵略性,仿佛要把他拆分吞入腹中,“再这般,等你出魔窟我可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隔着层光幕苏子沐是一点儿都不带怕的,继续用眼神和言语勾引着人,“好~”
看着容诺眸中情绪翻涌得越来越厉害,他不禁笑出了声,调侃:“仙长定力欠佳。”
他话音未落,容诺就给他展现了一出良好的情绪管理,垂眼抬眸间便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苏子沐。”容诺口吻淡漠却又不乏揶揄之意,“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不行。”
你是不是不行?你不行,不行。苏子沐被这话激得一口气没喘合适,一阵剧烈咳嗽。
他缓过来后,咬牙道:“我乃至阳之身,你怀疑什么都不该怀疑我……这个。”
容诺视线朝他扫来,“那该怀疑什么?”
“什么都不该怀疑。”苏子沐严肃道,“我只是觉得这种事得慎重再慎重。”
容诺表情在一瞬凝固,似在气又似在笑,还有些不可置信,“你、怕失了身?”
被这一问苏子沐呆愣了半晌,他垂下脑袋又瞄了眼跟前的人,虽然极不想承认,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周遭一时间鸦雀无声,安静到都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容诺默了会儿,忽地笑出了声,“既如此,你便少说些浑话少撩拨。”
他们谈天说地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站得久了便背靠背席地坐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苏子沐便感觉到朱雀的气息正在迅速朝这方靠近,只怕是朱雀寻宝回来没在小院见到他找到此处。
他赶忙起身和容诺拉开距离,以免朱雀发疯伤人。
不久一团火球就砸落在地,待火焰散去,一个金衣少年浮现在他们眼底。
朱雀落地便感到一道陌生视线落到身上,他掀起眼皮睨去,看清那张面孔后不由失神,“是你。”
但只一瞬他的神色便恢复正常,一个已经烟消云散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地?他满心疑惑举起灵力朝容诺靠去欲探其神魂。
“朱雀!”苏子沐见状魂都差点儿给吓没,捻手破开光幕闪过去把容诺护到身后,浑身杀气都近乎实化要将对面的朱雀扎穿。
他厉声质问,几乎把字都给咬碎:“你想干什么?”
朱雀怔了怔,他望了眼被苏子沐死死护在身后的容诺,这一幕不免令他的认知有些错乱。
他十分不解:“你喜欢喜鹊精的这副皮囊?不该是他的吗?”
从前木逸之总喜欢跟在南辕寄风后面,直到最终决裂,宁愿自己神形俱灭遭受重创也不愿杀死那人。
而如今木逸之护在身后的那只蝼蚁却长得与那只已故喜鹊精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