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夙杀气腾腾地朝他走来,近乎咬牙切齿:“你又在发什么疯?”
苏子沐险些被扎个对穿,心脏狂跳得厉害,那声音嘭嘭敲击在耳膜上,将外界声音都反弹掉了部分,像隔了堵墙一般。
他将目光从地面颤动的弯刀上挪开,抬眸望向这人,定定地说:“东西……”
“所以。”离夙暗恨地咬紧后牙槽,“关你什么事?”
九尾狐双手双脚以及那九条尾巴都紧抱着苏子沐的胳膊,牢牢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见对面的人杀气不减,苏子沐把狐狸往身后藏了藏。
打着哈哈:“我挺感兴趣的,而且就几句话耽搁不了多久。”
“你感兴趣?”离夙扫了眼旁边的容诺,“我妖族的脸都快要被你丢尽了!”
苏子沐硬着头皮圆道:“那么多灵丹妙药都没法根治阴寒之气,我当然好奇究竟什么东西能治了。”
九尾狐迅即接过话头:“要吾说可以,你和吾签了同生共死契吾便说。”
同生共死契一般为道侣间的契约,一人死另一人也会死。
此契约与其他契约不同,至少对苏子沐来说大不相同,因为其他契约死一次就能解决,这个却不行。
只要他人还存在这世间契约便在,当初以防他被迫“身亡”后契约跟着变没,他和南初签订的主仆契约用的便类似于此。
九尾狐说:“解除同生共死契的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你修补好封印此契便会自动解除。”
离夙眉头一拧:“什么封印?”
苏子沐摊摊手,“就那个坑,关着群黑不拉几的那个。”
对方脸色由白转黑,继而变得五彩斑斓,然后突然又露出个和蔼可亲的微笑,“你想去?”
“是必须得去。”九尾狐侧目望去,“古境已经封禁,修补封印是你们唯一能出去的法子。否则封印若是毁了,你们将会永生永世被困在此处。”
“有人能破开古境进来,自然也能打开古境出去。”离夙端视着九尾狐,“譬如玄机门门主。”
无恨九天的名号响彻平清大陆,传得神乎其神,貌似就没有摆平不了的事。
苏子沐刚准备好的措辞全被堵在喉咙,因为有无恨九天在,的确轮不到旁人瞎操心。
听到无恨九天这个人,九尾狐双爪抱在胸前,翻了个白眼儿,带着几分不屑,“他?不搞破坏就不错了。”
离夙道:“他怎么也得想办法出去。”
九尾狐面上表情当即僵住,不情不愿地说:“古境困不住他。”
周围空气凝结,它用手轻抵在嘴边,尴尬咳了两声,“他能来去自由,但可不会顾你们死活。”
说完它转头对苏子沐说:“定约,你死吾死。签了契约吾便告知你天火种的下落,这可是此界唯一能根除阴寒之气的东西,横竖不过再次应下封印之事……”
苏子沐赶忙捏住它的上下颚,暗恨这只狐狸也太不会看人与人之间的情势了。
他前脚才和容诺说“清楚”,这会儿九尾狐就要将他与之自相矛盾的行为抖出来。
旁边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来,他不由地屏住呼吸。
九尾狐摇摆着脑袋挣扎不开,不能用嘴说就继续从腹部传出声音:“不修补封印,就算杀了吾吾也不会说半个字。”
“天火种乃是混沌初开时遗留下来的至阳之物,在平清大陆并没有相关记载,吾不说,你们休想知道下落。”
“阁下怕是找错了人。”容诺抬眸,“受阴寒之气所困的是在下。”
“都一样。”九尾狐歪头瞥去一眼,“你和吾定约也成,横竖——诶诶诶。”
不等它说完,苏子沐就一把将它揪起,森冷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说我感兴趣,你若想寻下一个买家,便只能请你赴死了。”
九尾狐顿时泄了气。
空气静默半晌,容诺问:“你寻天火种做何?”
“这是我的事。”
“你不知道???”九尾狐近乎与苏子沐同时出声,语气尽是惊奇,随后只差被苏子沐一把捏到魂飞魄散。
空气再次变得寂静。
容诺嘴唇微动,撇过头不再说话。
离夙瞧了眼苏子沐,骂道:“你就自生自灭吧。”
苏子沐略有些尴尬:“反正都得想办法出去,定个契能多换个上古灵宝的下落,很划算。”
“当然,能得吾传承已经算你捡了个便宜。”
虽有九尾狐接话,但殿内气氛仍然很冷,其他三个没一个理他。
签下契约后,苏子沐怎么也没想到,九尾狐又给他摆了一道。
九尾狐说天火种在极南流火域内,与地龙心脏融为一体。
上古地龙找不找得到另说,就算找到了,取心脏?开什么玩笑,他们又不是无恨九天。
前后两次被坑,苏子沐掐着九尾狐脖子狠狠按在桌案,“你挺会玩儿啊。”
狐狸眼睛瞟向一边半点儿也不慌,按照契约它已经告知天火种下落,契约已然成立。从现在起直到封印恢复正常,他们俩相当于一条命。
苏子沐忽地勾起嘴角,“你以为,用一个破契约就能牵制我?”
他一把便将狐狸的残魂给捏散,下手之快,旁边的三人都来不及阻止。
在九尾狐魂飞魄散的瞬间,苏子沐的神魂也随之破碎,他整个人脱力跪倒在地。
“苏子沐!”
殿中几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离夙当即瞬移到他身侧将他接住。
一切不过眨眼的工夫。
得益于苏子沐的不死之身,没一会儿案台上九尾狐的身影便再次凝聚。
它跳下地面化身为人,语气还带着死亡的恐慌:“你疯了?!”
苏子沐扯出个笑,声音细微发颤,“感觉如何?”
有同生共死契又怎样?这只狐狸别想以此来指挥他做事。
九尾狐气笑也不服输,凝出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胸膛,“去修补封印,否则吾便耗到你去。”
一起生一起死,谁怕谁?
苏子沐挑衅道:“走着。”
那只狐狸的匕首嵌进胸口几分,紧接着他的胸口也传来剧痛。但痛归痛,他就冷眼瞧着,表现出一副轻松自若的姿态。
“我去。”一道声音打破僵硬的气氛。
两妖一狐一人齐刷刷地看向容诺,那人瞥向苏子沐,说:“就当还你桃林内的救命之恩。”
“就这么定。”离夙道,“欠条也不必写了,皆大欢喜。”
“不行。”苏子沐和九尾狐当即否决。
离夙两只眉毛都快拧成麻花,“元婴怎么都要比金丹强。”
九尾狐道:“修为越高自是越好,但并不全是。”
离夙不悦:“那是什么?”
“诸位应该都听说过禁地。”九尾狐语气变得高深莫测起来,“那里的生灵天生就比外界高一等,单说其中浓郁霸道的灵气,外界生灵就承受不住,入则死。”
它看向容诺,“修补封印需要庞大的灵力,而控阵之人作为容器必须得大,他体质与禁地中生灵相似,而你却身为一个普通外界生灵,去则一定会死,纯属浪费时间和人命。”
“还有。”九尾狐颇为无奈,“那是法阵,倾尽吾毕生心血的法阵,你个外行来凑什么热闹?”
殿内几人缄默不言,九尾狐对容诺道:“你有这觉悟很好。”它指向苏子沐,“不过用来规劝他才是正道。”
苏子沐不屑冷哼,“想都别想。”
就这样,他和九尾狐僵持了好几天,每天都一起魂飞魄散数次。
苏子沐很怕痛,但被人胁迫去办事,就算再痛他也会咬牙往肚子里咽。
偏殿内,容诺翻出一个月前苏子沐留给他的那个储物袋,倒出满桌子符箓阵盘。
他一一拿起看了番,而后又召出个木偶盯得出神。
从起初他厌恶苏子沐因着他的脸纠缠,到后来他不觉庆幸对方喜欢他的脸,再到如今他发现那人只是把他当成某个人的影子。
短短两年所有一切都仿如大梦一场,令他不可置信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素不相识,没有人会对旁人倾尽全力不求回报地付出,若苏子沐是将他当作思念却不得见的竹马,便也说得通了。
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随之而来的怒气让他想把胸腔里的这块肉剜出来剁烂丢掉。
他不该奢求的,自记事起他就该知道这些东西从不会属于他。
事到如今他该及时止损,可感情历来都是最难控制的东西。
“咚咚。”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挥手收了桌上的物件,又拉开门。
九尾狐立在那方对他扬起个笑,“小友安好。”
“阁下找我有事?”
“自然。”九尾狐越过他坐到桌前,“你家那位性子倔得很,去前程旧梦不一定会死,可你瞧瞧他宁愿每天死几遍也和吾拧着不去。”
容诺直勾勾视着这只狐狸,“阁下大抵弄错了,我和他并无关系。”
“闹别扭?”九尾狐满脸恍然大悟,“诶,是你惹他生气还是他惹你生气了?”
被这一问,容诺想到桃林内苏子沐与他说过的话,心底酸气和怒气交织着腾腾冲上头顶。
再次强调:“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哦,他惹你生气了。”
容诺瞥了一眼九尾狐,“阁下有事大可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