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染清晨便醒了,她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在内室案台上留了一行字便出门去了。
她想:趁着今日起得早去小馆看看。不料前脚刚走进小馆,背后就冒出了一股寒气,霎时间,她的脖子便被一抹雪白的刀刃抵住了。
“别动!”
站在她身后的人如是说,宋染小心翼翼的低眸,只见握着刀的那只手是生得白白嫩嫩,不大像一个刺客。
“这位小姐,可是为钱财如此?”
宋染指尖捏着剑锋缓缓抽出了脖子,小心翼翼的笑着道:
“若是如此,我可以将钱财全数……”
她的话还未曾讲完,转头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这位有着纤纤玉手的刺客正是左府的小姐。
“左姑娘?这是做什么?”
在宋染的满眼疑惑中,左漓再次将长剑架在了宋染的脖子上,她说:
“带我去见宋习墨。”
“你要见她做什么?”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世人皆知家父以儒学玄理闻名于天下,可不知我左家剑法也是数一数二的。”
说着,她手中的剑向宋染的脖子更逼近了一些,险些就要划破了她的脖颈。
“左姑娘,我看你今日来找我不是为了见我兄长吧?”
宋染这会儿不拿手捏着剑了,也不往后退,只是朝她笑了笑,接着说:
“也就是说你的仇怨还有商量的余地。”
左漓不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宋染继续说道:
“还想请左姑娘和我说说,与我兄长结下了怎样的仇怨?”
“近些日子边关有外族人骚扰,并向朝廷下了战帖,为了不打仗,你兄长向皇上进谏,要将公主送去和亲。”
这一段话左漓说得是咬牙切齿,架在宋染脖子上的长剑也在微微颤抖。
“那公主怎样想?”
左漓忽然低下眸子,接着便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吞咽,好似要把所有的苦闷都吞到肚子里去:
“她和我说,这是她身为公主的职责所在。”
趁着她还在苦闷中,宋染抢过了长剑,“啪嗒”一声丢在了墙角,宋染毫不在意的说到:
“公主都乐意,你还在意什么……”
左漓的剑被宋染扔出三尺开外,她狠狠的瞪了宋染一眼:
“那是被逼无奈!”
“这么在意公主?怎么,你和公主有故事啊?”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火坑,万一外族人娶到公主后反悔,那公主岂不是必死无疑。”
这话她说得很急,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手。
宋染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到:
“我敢保证这个丧心病狂的主意不是我兄长提的。”
“这是陆子兮亲口告诉我的。”
宋染轻蔑一笑,道:
“他?他的话你也信?”
“为什么这样讲?”
“他只不过是一个伪君子罢了。”
闻言,左漓长叹一口气:
“好,我可以不信,也可以不杀你和你兄长,但你要答应我,劝你兄长去进谏,就说让公主和亲完全是下下策。”
这话一出,便没了后文,宋染只是默默的盯着她,似在问:你凭什么会认为我肯帮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宋染饶有兴致的问她:
“欸,你为什么偏偏就来找我,不直接去找我兄长呢?”
左漓似乎看出了宋染不是好忽悠的,她便平平淡淡的说出了实情:
“因为……因为你看着像缺心眼,应该比较好骗。”
宋染差点气得跳起来:
“胡说八道!”
“要是你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这间小馆的生意至于这么差吗?”
宋染没底气的回到:
“哪里差了?你没来的时候……人可多了呢……”
左漓在小馆等了她许久,有没有人来她自然是晓得的。
左漓反问她:
“是吗?”
在把脸丢尽之前,宋染赶紧扯开了话题:
“好了好了,不和你胡扯了,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还不如和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宋染又道:
“你们左家剑法天下一绝?”
左漓点头:
“那是自然。”
“金庸城,你可进得去?”
“只要我想,哪里都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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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习墨醒后,便看到一旁的案台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宋染的笔迹:
[我先去小馆了,记得给你捡的那只小猫喂点东西吃。](落款:爱你的小染)
她盯着字条看了好一会儿,对着空无一人的内室轻声答了一声“好”。
喂完猫后,她决定出门。在她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是女儿身这件事迟早要暴露,与其这样拖着,倒不如做些什么。
于是乎,她在昭月阁设了一场小宴,命人将胭脂姑娘请来了。
胭脂提着裙摆进门时,一桌酒菜恰好上齐。
“宋公子找胭脂何事?”
宋习墨在怀中掏出了一袋银两,推到了胭脂面前,钱袋中的银子露出一角,勾得她移不过眼。
难怪说世人皆爱财,这是一个老少皆宜的爱好。
胭脂将面前的钱袋揣到了怀中,道:
“宋公子的好意我就不推脱了,只是胭脂不明白,宋公子是何意?”
宋习墨道:
“一些银两,不成敬意。”
“宋公子……这是想要让我离开宋染妹妹?还是说,公子看上小女子了?”
胭脂掩面一笑,道:
“好俗气的法子。”
面对她的玩笑,宋习墨却说:
“姑娘收了就好。”
笑了一会儿后,胭脂清了清嗓子:
“银两呢,宋公子给多少我收多少,可我还是会一直跟着宋染妹妹。”
“我是在劝姑娘弃暗投明。”
“哦?”
胭脂漫不经心的挑弄着发丝,问道:
“何为暗?何为明?”
“我想道理姑娘都明白。”
说话之余,宋习墨替她倒满了一杯茶。茶能醒神,她也希望眼前的这个姑娘能清醒。
胭脂沉默了一会后,她才继续开口道:
“在小女子心中,高大人一直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自然,宋公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你俩站的位置不同,想要做的事儿也就不同罢了。”
宋习墨冷笑道:
“滥用职权,动用私刑,这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能做出来的?”
闻言,胭脂满不在意的笑了笑:
“人嘛,总要做些错事的。”
“可他做的这些错事已经是许许多多的朝廷命官丢了性命,他们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宋大人也是吗?”
看着眼前人气得有些泛红的脸,胭脂撑着自己的脑袋,波澜不惊的问她:
“我是再问,宋大人也会丢掉性命吗?”
“你想说什么。”
胭脂托着腮,满眼都是挑衅:
“我想说,若是到时候宋大人丢掉了性命,我一定好好照顾宋大人的妹妹。”
闻言,宋习墨不再忍着脾气平静的规劝她,而是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喊到:
“来人!”
闻言,两侧屏风后走出了两个提着刀的侍卫:
“公子有何吩咐?”
“绑走。”
胭脂并未反抗,那两个侍卫立即将她反手绑了起来。她却道:
“看看,身为好官的宋大人不也一样滥用职权吗。”
看着她嚣张的模样,宋习墨是咬牙切齿,却也是只能咬着牙说道:
“放了。”
侍卫又立即将绑在胭脂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她如释重负的站起了身,朝宋习墨摆手告别:
“宋大人,有缘再约。”
宋习墨点的饭菜是一筷子也没动过,她捏着袖口调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对着两侧的侍卫说到:
“酒菜包起来,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