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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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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宛宁和萨娜总是早早就睡下,其余三人则会点着灯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美奂啊,你去把我最新的进药单拿来一下。”冯夫人吩咐道。

不等苏美奂答应,冯月昭先一步起身应道:“我去吧。”

只见她缓步走出门去,不一会儿,院内就传来一阵歌声。那歌声空灵婉转,如泣如诉,仿佛承载了歌者万般孤独愁绪。

冯夫人听不懂其中的北海语歌词,于是抱有一丝希望看向苏美奂:“你能听懂是什么意思吗?”

苏美奂又哪里会懂?虽然她曾经和霜晴还有沈筠溪走动颇近,却从未和她们学过一句北海的语言。

她只好摇摇头,道:“姐姐大概是心情不好,我很担心她。不如接下来就让姐姐在家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去工作了。”

“她最近是挺低落,我还从没见过她这样子。”冯夫人眼中满是担忧,而后对苏美奂投以一种请求的目光,“美奂,你要多帮帮你姐姐。”

苏美奂听到这话不免失落,却还是强装笑意道:“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帮着姐姐的。”

院内

冯月昭抬头望着雪城被灯火照亮的天幕,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星星的影子。她不禁想起玉阳雪山那浩瀚璀璨的星空,徒留一声长叹。

“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那里的星星特别明亮

月光下牵挂的赛音珠勒根啊

她的眼中好像有繁星荡漾

深秋的清风抚我脸庞

南归的候鸟排队成行

想念我远方的赛音珠勒根啊

她的眼中是否有艳羡向往

我日夜思念的赛音珠勒根啊

她的心中是否有深沉忧伤

我日夜思念的赛音珠勒根啊

她的心中是否有深沉忧伤”

她的歌声仿佛有种穿透地域空间的能力,在夜幕之下越过原野,跨过城关,飞到那繁星满天的雪山深处,轻轻落在所念之人的耳畔。

霜晴忽然就像受到了某种感应般,躺在炕上无力地抬起眼,透过小小的窗遥望远方星月。

帐外深沉忧伤的胡琴声催人泪下,仿佛被生生拉动着发出悲鸣的不是琴弦,而是她那无处安放的心脏。

“筠溪姐姐停一停,陪我说说话吧。”她虚弱地请求道。

这些日子里她本想以坚定绝食的方式顽抗到底,可每每饿到两眼发黑浑身酸软之时,又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她大口将早已凉透的食物一扫而空。

她发自内心地恨着这种求生的本能,是这种本能强迫她一次次低下头放弃抵抗。

爱情和生命,她的身体是不给她一丝一毫选择的机会。

帐外琴声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她便听到那拉琴之人的声音冷淡:“我和叛徒没什么话好说。”

“我怎么就成了叛徒?”她不解地问道。

外面的人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停顿了片刻,又冷冷道:“你自己清楚。”

这话听得她有些火大:“就因为我和月昭姐姐的事吗?”

“我们三个原本是多么要好的安达,可你们偏偏要背弃这份情谊,搞出那种不伦的关系。”沈筠溪的声音也渐渐充斥着恼怒,“我不想原谅你们。”

“不是的,我们没有背弃这份情谊,也没有背弃你。”霜晴忙解释着,“我们只是不想欺骗自己。”

她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却再没有听到来自外面的回应。

委屈与悲伤犹如江水翻涌,生生将她这江上的摆渡人倾翻吞没。

她无助地用头撞着门,一下又一下,直到所有的痛感都已麻木,门上沾染了斑驳的鲜血。

“额尼,我也成了那飞不出牢笼只能拔着自己羽毛的鸟。我们竟然走上了一样的路。”

就在这时,她灵魂深处的声音忽然响起:“为何不用你的力量冲破牢笼?”

霜晴愣了一瞬,很快又蔫了下去:“我不是没想过。可是……”

每次四姨来送饭的时候,总会用那双云雾缭绕、水汽朦胧的眼眸望着她,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劝她放弃抵抗。

“母妃总是为你的事着急上火,时不时还嚷嚷着不想活了,这让我们很是忧心。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母妃。”梨雪总是这样对她说着,“你就妥协一下,顺着她的意思来吧,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你也不必再被关在这个地方。”

逼得她直崩溃大哭:“可是您的母妃一点都不爱您,为何您还要时时刻刻担心挂念着她,哪怕是委屈了自己?”

霜晴清楚得很,哪怕是她这个外甥女对四姨的爱,都远胜过太妃对自己的亲女儿。

太妃其人看似怯懦和善,实则总是喜欢用伪装的悲惨和柔弱来操控女儿们,最终达到一个利己的目的。

她其实一点都不爱她的孩子们,有的只是利用。

最后梨雪也被她说得热泪盈眶,却立场不变:“可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母妃啊。”

霜晴当然希望不顾一切地逃走,去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寻找日夜思念的爱人。可她做不到对亲人铁石心肠,害怕万一真惹出事,姨姨们和筠溪姐姐都会怨她恨她。

尤其是四姨,看着那副单薄虚弱却苦苦支撑着的身体,霜晴虽气她固执愚孝,却很难不去心疼。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有着强大的力量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她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神勇无敌。

她先前对姐姐说过的,好多都是大话而已。

“困住我的真的是眼前这道门吗?”她无力地说道,“是我内心的两道门,它们在相反的方向,而我打不开任何一道,只能被困在这两道门之间的角落。”

她终于能切身理解月昭姐姐在姑姑身边的种种表现。

姐姐一直以来都在接受“都是为你好”以及“都是你的错”这样的驯化,自然不忍伤害那个不断驯化她的“看起来对她很好”的养母。

而自己呢?明明这里的人们都是实打实的对自己很好,除了满心封建糟粕的老太妃。可太妃也和曾经的月昭姐姐一样,是长久以来被驯化的结果。

在这里,只要她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只要顺从北海的规矩同意走上婚姻“正途”就能换取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

可她做不到,因为这里的“所有人”并不包括她自己,也不包括她的月昭姐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继续一下一下地用脑袋撞着门,用□□的疼痛来缓释内心的煎熬。

“我恨自己。”

第二天梨雪来送饭时看到她血渍凝固的额头,第一次鼓起勇气将她强行带出帐外。

“母妃,这就是您想要的结果吗?”这个一贯温柔和善的女子愤然质问着,说罢又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太妃皱起眉头,快步走到霜晴身边,担心地查看着她的伤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太妃焦急道,“好好一张脸,万一破了相怎么办?我们彦斌要有个丑媳妇了。”

听到这话,原本双眼空洞的霜晴立即抬起头:“您说什么?”

“你姨姥的意思,让你和你彦斌弟弟下月成亲。日子都定好了,就在庆新节那天。”丹若大声回答她,生怕她听不清似的。

这句话听得霜晴浑身汗毛乍起,似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恶寒狠狠扎进她的身体。

这些人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为她安排亲事,没有过问她任何意见,她这当事人反倒最后一个才知道。

丹若只瞥了她一眼,转头对太妃道:“母妃,伊花现在也是准新娘了,往后就让她搬去六姐帐内,让六姐这准婆婆给她做几身衣裳。”

“对对,过来和六姨住着,六姨给你做衣裳。”枫红也从旁附和着。

“说得也是,是时候该准备成亲穿的衣裳了。”太妃没有反对,“那就听你的,就这样办了。”

午后的秋阳正艳,透过毡房的窗子,将屋内自由飞舞的沙尘照得晶亮。

这天正好赶上宛宁和萨娜回来。除了午睡的太妃,还有去乡里教书的梨雪和沈筠溪,其余所有人都围坐在枫红帐内的炕上,谈论着霜晴和彦斌的亲事。

“彦斌,去,给你霜晴姐姐倒碗奶茶。”枫红皱眉吩咐着,“马上就是新郎官了,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哦,好的好的。”彦斌答应着,像只兔子一样就窜了出去。

“我们彦斌就是腼腆了点,其实他心里可高兴了。”枫红说着就笑容满面地拿出了尺子,在霜晴身上比来比去。

“先前我让他给你送饭,他那个害羞呀,说不急,成亲之后他要日日把饭给你端桌上,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干,等着吃现成的就得了。”

宛宁则抱着手臂,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切,就我彦斌阿哥那张嘴,能有几句实话了?”

枫红看了她一眼,一笑掩饰尴尬,继续为霜晴量着尺寸:“伊花个子可真高,都赶上六姨了。等这身衣服做出来啊,你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光个子高有什么用?再跟你和你儿子似的,脑瓜子不灵头只剩下大傻个儿。”丹若也从旁嘲讽道,“那可真是般配的一家子。”

枫红握尺的手背青筋暴起,却还是压制住情绪,若无其事道:“咱不听她的。咱伊花就是比她个高比她俊,她这是吃不到葡萄还说酸。”

霜晴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全程任由枫红摆布,一言不发。

“可不,这一张苦瓜脸是够了俊了,给她嘴上套个嚼子都能赶着去拉磨。”说着,丹若还欠欠儿地扒拉霜晴一下,“哎,我这有胡萝卜你吃不?吃完可得帮我驮东西去乡里卖啊。”

枫红强忍着想用手里尺子抽她的冲动,她却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笑着。

“我说六姐,就你这手艺,缝那衣服跟蜈蚣爬似的,绣那花更没眼看,甚至还不如宛宁呢。”

宛宁一听不乐意了:“关我什么事?”

“听你额尼说,你之前绣过一个可丑可丑的手帕,后来也不知道扔哪了。”丹若替她回忆道,“好像是条大红鱼,旁边还有黄点子?”

“那是锦鲤和萤火虫!”宛宁红着脸道,“额吉真是的,什么都往外说。”

丹若没好气地敲了她脑袋一下:“这叫往外说?死丫头拿我们当外人是吧?”

“哎呀疼疼疼,谁敢拿您当外人啊?”

“哼,这还差不多。”

成群的大雁在她们上空飞过,顺着萧瑟的秋风,一路飞过金色的原野来到芦苇荡。

在蒹葭苍苍的沧水河畔,冯氏医馆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请问您是……”冯夫人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洋装的年轻女士,留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终止妊娠。”那人含泪说道。

冯夫人点点头:“请您随我来,先让我来为您号个脉。”

那人擦干眼泪,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吓得转身就想走。

这番操作看得冯夫人一头雾水,她疑惑地拦在那人身前,问道:“这位小姐,敢问小女可是有得罪您的地方?”

“不……我不认识令千金。”那人神色慌张,说什么都想快速逃离。

“初棠小姐。”冯月昭却一下叫住她,“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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