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萨娜会为哈日伊罕效力,就是因为这个暗中爱慕的帅气姐姐突然对她表示赏识。说喜欢她,会护着她,只要她无条件支持哈日伊罕,就一辈子只护着她……
到头来竟是一片谎言,想想也是可笑。
“不过,她这个人是没有心的。”萨娜提醒道。
“你错了,萨娜。”霜晴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说法,“是人怎么会没有心呢?只是她心里没有你罢了。”
“那阿姐的意思是,她心里有别人?”萨娜显得有些惊讶。
结合哈日伊罕前些日子狗拿耗子一样可疑的举动,以及针对自己的关键点……应该没错了,哈日伊罕真正放在心里的,恐怕就是涵姐姐。
想来冯霜涵为人处事淡淡的,总是礼貌地和人保持一定距离,平日里只与她和沈筠溪走得近些,她们二人或许因此成了哈日伊罕眼中的假想敌。
“将我们二人铲除又如何,以为这样涵姐姐就会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吗?真是笑话。”想到这里,霜晴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来即使是理智现实如哈日伊罕,一但面临内心那团不可控的情感,也会进行冲动不理智的冒险。
那么自己呢?也会有为姐姐不顾一切冒险的勇气吗?
理清一点思路,霜晴也在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直睡到转过天来不知几时,外面隐约有些骚乱将她的思绪从深睡状态拉到现实。
“小姐,出大事了!”萨娜风风火火地将她叫醒。
“什么事?”霜晴正睡眼惺忪,听见早晨的动静又开始头痛。
“达得死了。”
萨娜的话落在耳朵里,如钟鼓楼传来的一声撞钟响,震得霜晴一瞬间困意全无。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就死了?”
“吊死的。”萨娜回答道,“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大家都说他是畏罪自戕。”
这一晚睡的并不好,霜晴一起来身子还是不爽。此时她也顾不上这么多,匆忙穿上衣服赶往关押达得的柴房。
等她赶到事发现场,大家都围在一起,哈日伊罕也不例外。
柴房已经恢复了原样,达得的尸体也被人取了下来,用草席裹好,放在一旁的手推车上。
“可恶,竟然没来得及看到现场最初的样子!”懊恼之余,霜晴还有一点庆幸没有来得更晚。没能看到最初的现场,至少也要看一眼尸体。
这样想着,霜晴走近放着尸体的手推车。
“小姐,这可看不得啊!”仆从们纷纷前来阻止。
霜晴倒也不怕,不顾众人的劝阻,径直掀开了草席。旁边围了一圈的侍女见状,闭上眼睛尖叫连连,恐惧地往后退了退。
只见达得脸上盖着一块白布,脖子上一圈黑紫色的勒痕,没有多余的挣扎痕迹。
再掀开一点,果然双手被绑着,其中右手食指还有被咬破的痕迹。
“真的是自戕吗?明明双手已经被绑住,如何完成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霜晴觉得疑点重重,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千真万确,这儿还留有一封遗书呢。”一旁的侍女指着地上一张印有血字的纸条。
霜晴将纸条捡起,鲜血书写的“我犯了错事,先行一步。不要牵连到额尼。”几个字映入眼帘,显得有点瘆人。
达得会写字是没错,可对于一个被绑住双手的人来说,要如何完成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
“趁夫人发现前赶紧处理掉,省着夫人见了添堵。”哈日伊罕说完,重新将尸体盖好,而后准备将其拉出院外。
在霜晴看来,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且和这个哈日伊罕逃不开干系。毕竟达得死了,她就是第一受益人,再不怕有人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
“姑姑罚你闭门反省,你怎么自己出来了?”霜晴不满地质问道。
“我若不出来,这堆烂摊子谁来处理?她们吗?”哈日伊罕指了指周围退缩的侍女,又义正言辞地反问道:“还是中年丧子的吉兰姑姑?”
真是妙啊,这个时候出来装好人了。好像这么干是出于好心,多有责任感一样。如果强行反对,倒显得不懂事了。
霜晴既不想顺了她的意,也不想吃哑巴亏,只有给出一个出其不意又无法反驳的解决办法。
“辛苦你了,如此费心。只是这府中不缺能管事的人。”她收起咄咄逼人的气焰,摆了招牌式伪装和善的假笑来。“正好我胆子大,不怕。我随你去处理尸体。”
这个办法的确出其不意。哈日伊罕一时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能抢先拒绝:“小姐千金之体,怕是不合适。”
“这话说的,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太辛苦。”霜晴笑着向她走近,随后低声说道:“你又没做亏心事,没理由怕人跟着,对不对?”
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哈日伊罕众目睽睽之下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暗自窝火。
眼看拿捏到位,霜晴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辛苦你了,推车吧。萨娜,跟上。”
达得是戴罪之人,又是畏罪自戕。按照规矩,不能正式下葬,只得找一处无人荒地一把火烧干净。
在北海人眼中,火是神圣的。北海先民在渔猎时期常用火驱赶野兽,因此赋予其驱邪除恶的意义。
看着火焰熊熊燃烧,霜晴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此时一同被点燃。
现在的哈日伊罕就算骗过所有人,也洗不清在霜晴心中的嫌疑。想到她对自己做的这些事,霜晴绝不能再一次白白放过她。
“你真是走运啊,又逃过一劫。”在这四下无人之地,霜晴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走运?”哈日伊罕将这两字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小姐言重了。若说走运,没人比得过您和筠溪小姐。二位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赢了。”
“所以呢?这就是你屡屡残害我们的理由吗?”霜晴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禁怒火中烧。
“若以此来论走运,这世上的官宦子弟、富贵人家、皇亲国戚比比皆是,你能一个个的都杀光吗?说到底,都是你为你内心的嫉妒扭曲找的借口罢了!”
“没错,老子就是嫉妒你们!”哈日伊罕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嗓门忽地一下升高。
“凭什么你们这么弱,却生来什么都有?你们吃穿不愁,又受过高等的教育,可以不用学习骑马射箭耍刀枪,就有很厉害的人保护你们,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搞些闲情逸致!而我呢?”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咆哮着,面容都变得扭曲,眼中似燃烧着熊熊烈火。
“我只是想要活下来就要历经千辛万苦,想过上自己向往的日子更是要加倍努力!我把自己当成男人一样拼搏着,不论冬寒暑热十年如一日地练习骑射和弯刀,所幸后来被福晋收留入府,才不至于曝尸荒野。我以为终于过上了梦想中的日子,直到每天看到你们是如何游手好闲惬意地生活,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公平!”
说罢,她冷笑一声,眉眼之间尽是嘲讽。
“只有我和大小姐是一直在努力着的,为了更高的生活默默忍受着一切辛苦,不断地提升自己。大小姐才是真正名门小姐该有的样子,而你们,根本不配!”
“说完了?”霜晴听了她长久压抑着的心里话,面上毫无波澜,只是不动声色的一个抬眼。
“说完了就准备上路喽。”
哈日伊罕刚意识到不妙,就有一阵痛意从后背贯穿身体。
“你……”
若说平常,她哈日伊罕是个多么谨慎的人,近身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想偷袭她根本没有可能。
这一次恰好是她情绪最激动的时刻,内心的声音已经远远大过了外界,才无暇顾及身后危险的脚步。
“背后捅刀,你的强项。现在也让你尝尝。”萨娜说完,毫不留情将短刀从她背后拔出,顿时鲜血直流。
“你这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当初老子就该直接杀了你!”哈日伊罕也不甘示弱,忍着疼痛拔刀相向。
“这话不对,是你先背弃的我。萨娜虽不聪明,却有原则!”萨娜躲过她的进攻,目光坚定道。
虽是平民女子中的佼佼者,萨娜面对哈日伊罕还是明显弱势几分。
霜晴也参与进来,为随身的短刀倾注法力,和萨娜一前一后照着哈日伊罕刺去。
“刚才是我大意。就凭你们两个废人,也配和我斗?”哈日伊罕丝毫不惧这前后夹击,而是踏着萨娜的刀刃一跃而起,照着霜晴的脖子挥刀直下。
“小姐!”萨娜惊呼着,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她怕下一秒,手起刀落间,这个刚刚有点起色的主子就要人头落地。
许是危机时刻的本能所致,霜晴再一次凝神屏气,开口将自身法力尽数释放。
哈日伊罕只是稍微学过一点法术,却抵不过霜晴这一瞬间强大的爆发力,被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一时间无法照常支配身体。
趁此机会,霜晴心一横,狠狠将手中短刀朝着哈日伊罕的心脏处扎去。
“呃……”
一刀下去,哈日伊罕并没有当场毙命,而是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呜咽声,拼了命地挣扎着。霜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慌乱将刀拔了出来。
“第一次杀人,有些手生,真是不好意思了。”霜晴有些恐慌,却强装镇定说道。
哈日伊罕缓缓倒下,惨白的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诧,嘴角抽动着,些许鲜血随之流淌而出。
“怎么会?”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倒在这样一个病殃殃的娇弱小姐刀下。她眼中的霜晴,明明是那样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
“没听过吗,会咬人的狗不叫。”霜晴终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反转场面,压制着心中的恐惧,用最平淡的语气道出期待落实的喜悦。
“哼。”哈日伊罕眼神依然倔强,没有一丝屈服和闪躲,冲着霜晴的方向吐出一口血来。“你在说自己是狗吗?很贴切呢。”
“狗不狗不重要,反正咬到你,就是我赢了。”作为获胜的一方,霜晴丝毫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言语,依旧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