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明隽觉得很感慨。
姚卿·君故如此高位又如此坦荡,对待爱人既懂体贴也懂原谅,甘愿付出也舍得付出。做不到这种程度的,除了不够爱,还有不够强大。这就是三十多岁的姚卿·君故胜过当年不满二十岁的楚翘·桃融的地方。
难道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相爱会更好吗?明隽的思绪不禁发散开来。可是,也有不满二十就很成熟的人啊,她想到了弗晓。这个时候,弗晓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该打电话到绵阳坡了?一直没人接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公主。”姚卿·君故的声音把明隽的胡思乱想打断,她说起秘书署根据那两位女教师对那男子的描述所作的画像,加上一些线索,查出了那个男子的真实身份和住所。
落纷·会晴之前了解到的关于他的信息,可以说大部分都是假的,唯一一个不是假的,也差不离了。他说他是公立学校的数学教师,其实只是一个培训机构的培训老师罢了。真名叫犹重·奉凡,秋意国人,所属的培训机构不包吃住,所以他一般是住日租酒店,经常换酒店住,大概是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吧。
明隽有点惊讶于这个男子的深藏不露与诡计多端,落纷·会晴说过,在和他假定婚约之前,两人至少保持了一年的接触和了解,而且落纷·会晴第一次见他,还是在一次只有该地区教师才能入场的培训中。所以也不能怪落纷·会晴放松了警惕,只能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用心真诚一个用心险恶,防不胜防罢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明隽问。
姚卿·君故心有成算地说:“公主放心,消息我已经送到检察院去了,落纷老师她们,也已经完成报警手续,固定了证据了。”姚卿·君故想着明隽可能还和楚翘·桃融之间存有芥蒂,便自作主张地联系了楚翘·桃融,她此时正在外地,估计过几天就会回来。而到那时,犹重·奉凡应该也被抓回来了。也许对于落纷二人而言,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开始。
把这些事情理清楚,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明隽也要去下一个地方了——军区医院,乌衣·穗芊正在等着她。
与此同时,稚夏·沃冈他们一行人正找齐了所有捕兽夹,正往山下运。
稚夏·沃冈和氾周·官韩合作抬着40号捕兽夹走着。不知是休假太久还是什么原因,稚夏·沃冈感觉手上的肌肉此刻很酸痛,他问:“官韩,你觉得手酸吗?”氾周·官韩摇摇头,说他并没觉得很吃力。又往前走了几步,氾周·官韩问:“不过,你的嗓子还没有好吗?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和稚夏·沃冈一起照顾狸商·琼尤的这段时间,他就发现了稚夏的嗓音有了些变化,从之前的中气十足、浑厚磁性,变得有些柔细温吞。可能是因为他照顾狸商·琼尤太过费心,身体还没缓过来吧。
稚夏·沃冈倒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清了清嗓子,问:“这样呢?”“还是没有好。”氾周·官韩摇摇头。
“那我们回去之后,去医院问问捕兽夹的下落,顺便检查一下吧。”稚夏·沃冈也觉得是自己没日没夜照顾狸商·琼尤导致的,没太放到心上。两人说说笑笑就下山去了。
深冬时分,一过了六点,天就很快黑了下来。明隽来到军区医院来找乌衣·穗芊,两人一起待在宿舍里,商量着怎么对付兆雪·咏巍。而兆雪·咏巍也从近卫营区出发,往这边来了。这是归队的第一天,容舒亲王特许了近卫营的士兵一天的探亲假,只不过兆雪·咏巍对探亲不感什么兴趣,吃了晚饭,就离队了。
他的手里提着秘书署送给近卫营每一个人的礼袋,礼袋里有一瓶国宴酒。其实姚卿·君故看在他是兆雪将军的独子的份上,还偷偷多给了他一瓶,第一瓶被他在晚饭时喝完了,这瓶是准备送给乌衣·穗芊的。
除了酒,还有一把银制的精品匕首,还是姚卿·君故特地找匠师定制的,每个军士的都各有特点。兆雪·咏巍拿着很趁手,很喜欢,从收到起就想一刻不离地拿着。想着若是乌衣·穗芊能答应她,就把这匕首赠与她,作为定情信物。他越想越高兴,小脸被酒冲得通红,尽管在努力控制,但他的走步已经摇摆起来。
晃晃悠悠走了很久,才来到军区医院的宿舍楼下。不愧是医院的宿舍楼,和医院一样安静沉默。兆雪·咏巍努力地睁大双眼,想要找到乌衣·穗芊的宿舍是哪一间。可他没想到国宴的酒居然这么烈,弄得他眼睛都是花的,眼前全是乌衣·穗芊的身影,一扑却又扑个空。
他倚在二楼的走廊阳台上,脑袋像探测雷达一样转来转去。这时,左边有个宿舍门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女孩子,一手提桶,一手拿着衣架子,正准备晾衣服,看见倚在墙上摇摇欲坠的兆雪·咏巍,像见了鬼一样,大喊一声,把桶和衣架都扔飞了,赶紧跑回了宿舍,“嘭”地关上了门。
兆雪·咏巍的眼睛如同夜幕下的狼瞳,被火点亮了,这火就是乌衣·穗芊,刚刚跑进去的那个人。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冲过去,然后整个身子重重地撞到那扇门上,用半开不闭的混沌右眼对准了门上的猫眼,只需从里面往外看,就可以他眼中的阴森与恐怖对视。
明隽只看了一下,就觉得心突突地猛跳,这猛跳不是因为心痛,而是因为恐惧。可以想象,有着这样眼神的人,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确实如此,兆雪·咏巍已经开始撞门了,尽管知道门是向外开的,自己的计划也是要让他闯进来施暴,但明隽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乌衣·穗芊上前抱住明隽的右臂,两只眼的泪同时往下流,她拖着哭腔问:“淮芿姐姐,怎么办啊!”
明隽把手指竖到她两唇中间,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把她拉到卫生间里,小声地说道:“你在这里,不要出声,也千万不要出来,我自有办法。”明隽说完就把卫生间的门关上,然后冲到门后,努力地稳住心神,抵在了门后,听着兆雪·咏巍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这扇门,听着门框附近的沙石碎屑掉下来。
过了一会儿,动静停住了。兆雪·咏巍低头从礼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新匕首,他将匕首拔出鞘,然后狠狠地往门上刺去。明隽抵在门上的左手小臂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得她本能地把手收回,捂住,然后蹲下。
她转头看,门后竟然露出一寸多的匕首刀头,那刀头缩回去,又出现在门上的另一个位置。再看自己的手,左手厚重的长袖渗出血流,捂住伤口的右手掌只剩鲜红,疼痛直钻心口。
兆雪·咏巍围着门锁的外围刺了一圈,再踹上一脚,门锁应声掉落,门也往前开了一个缝。他高兴地快要疯掉了,但这疯狂并未使他忘记警惕,他把匕首举起来,然后侧身从那张开的门缝里往里观察,里面只有洗漱间的灯是开着的,借着这灯,他看到有个人躺倒在了床边的地上,虚弱地□□着。
他赶紧把门拉回来,然后扑倒在那人身上,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间、脖间,仔细吸取着他所爱的乌衣·穗芊身上的气味。明隽知道是酒让他产生了错觉,但疼痛和失血,让她无力,乃至昏迷了过去。
晚上八点,弗晓洗完了澡,正要回实验室继续钻研的时候,座机电话响了。
“你好,我是安攀·弗晓。”弗晓悠哉地接起电话。
“驸马!大事不好了,公主出事了!”电话里是姚卿·君故焦急的声音。
丢下电话,弗晓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拿在手上就要出门。普照看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关心地问:“去哪儿?”弗晓一口气也顺不过来,没答话,就穿上鞋飞跑出去了。
弗晓急匆匆出了城,就被姚卿·君故派来的车接上了,很快就到了明隽所在的军区医院。
来到手术室前的时候,“手术中”的红灯还在亮着,容舒亲王背着手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姚卿·君故和许空·云伶等十几个秘书署特工在一旁安静地低着头,看上去已经被骂过一通了。
弗晓赶紧走过去同容舒亲王行礼问好,容舒亲王看见她,严肃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说:“你来啦。”
“我来得太迟了。”弗晓很惭愧地说。从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就知道这不是场面话,哪怕穿上乘风鞋一路跑到城门,又坐车一路狂飙,她还是觉得自己来得太迟了。她紧张地问一旁不敢说话的姚卿·君故:“公主伤的哪儿?严不严重?怎么受的伤啊?怎么会受伤呢?”
“公主被匕首扎中了桡动脉,失血过多。”姚卿·君故的眉毛仿佛要低到尘埃里,她正为自己派去保护公主的人出动不及时而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