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触到潭水，重寒终于从行为不受思维控制的状态下解脱了出来。

其实他会这么失控很大程度上是知道楼醉一时半会根本清醒不过来，而且他修为要比对方高出太多，如果最后被发现也还可以隐去他的记忆，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重寒扭头看向靠在岸边的楼醉，泠泠月光洒下，将他整个人照得朦胧而虚幻，长而密的睫毛湿漉漉的，轻眨一下露出如海一样蓝的眼睛，水从他发梢流淌到腰窝，腰部以下是巨大的鱼尾，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好像山中精怪。

确定楼醉没有醒，重寒又开始渐渐缩小身躯，游到了潭底，两个人在同一潭水□□浴，互不影响。

这不是重寒第一次来潭底了，上次也是因为楼醉，他开始怀疑自己将楼醉带回来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随着楼醉修为的增长，天火灵根对他发情期的影响怕是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他怕是连寒极峰都不能回了，可寒极峰不能回的话，他去哪里再找一个至阴寒潭。

就这么趴在潭底的寒玉石上，重寒渐渐的睡着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和灵力，他的身体迫切需要休息。

睡梦中的重寒感觉自己的身体冷一阵热一阵，他做了噩梦，又梦到了熟悉的喊杀声，他每次睡觉都会做噩梦，所以步入化神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入睡过，结果哪怕过去了这么久，梦魇依旧如影随形。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怎么也清醒不过来，直到梦中的自己变小后被强制塞进一枚海蚌中，再看不到梦中的场景，才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

结果重寒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他变不回来了。

丹田中的灵气被什么东西阻碍，他只能调取少量的灵气，而这点灵气不足够支持他变大，更别提幻化成人形。

冷静下来的楼醉内视丹田，发现了熟悉的东西，楼醉蹭到他手背的那滴血，至阳之血抑制了他的至阴之体，相当于给他的丹田加了一层封印。

饶是高冷如重寒也有一点想骂人，他就跟他们楼家犯冲！楼醉是，就他那个两百年前的祖宗也是！

其实重寒不变小的话，这滴血根本耐他不得，可是一切就是这么的巧合。

小小的鲛人再度费力游到了谭边，楼醉依然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只能庆幸如今楼醉还没醒，变小之后身上已经破烂的衣服滑落了，他现在相当于一件没穿。

从衣服中找出自己芥子囊，将飘在水面的破烂衣服收了进去，听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饥饿，筑基之后就可以辟谷了，这意味着他现在的灵力还不如一个筑基期的弟子。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想要冲破限制重寒也可以做到，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可能会让他的发情期变本加厉，只好观察观察再说。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重寒，又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但这回不是他的肚子发出来的，而是隔壁的楼醉，重寒才恍然想起来自己这徒弟也才刚刚炼气，同样没有辟谷。

还好他芥子囊中辟谷丹还是有的，他取出一颗，发了愁。如今的他只有巴掌大小，一颗辟谷丹都快跟他的头一样大了，这要怎么吃啊。

饥饿感再次催促这他，重寒闭上眼睛张嘴朝辟谷丹咬去，好在鲛人牙尖嘴利，咬下一口也不费什么力气，辟谷丹更不怎么需要咀嚼，入口便化为一股灵气流入腹中，饶是这样，重寒仍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费劲的辟谷丹了。

他整整咬了二十一口！

好不容易将手里这颗吃完了，重寒又认命地取出一颗，抱着一颗丹药浮空飞到了楼醉的嘴唇正上方，该怎么给他喂呢。

重寒尝试直接将辟谷丹从他嘴唇塞进去，但也不知道是丹药太大，还是楼醉嘴闭得太近，还是如今他力气太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塞进去，倒是把楼醉的嘴唇硌得通红。

要是他不是人鱼状态，还能找人帮忙，可如果他不是人鱼状态，他也就不需要找人帮忙了，事情陷入僵局。

重寒将芥子囊垫在自己身下，在岸边坐了下去，怀里还抱着一颗辟谷丹。

现在桩桩件件，没有一件事不麻烦，喂药麻烦，发情期麻烦，不化成人形的鲛人尾鳍不能离开水太久更麻烦。

在重寒抱着辟谷丹发呆的过程中，他没发现自己的尾鳍一直在无意识的轻轻摆动，时不时还翘起一边的尾鳍尖尖，仿佛人在不停的动脚趾。

作为人的时候重寒并不会有这么多小动作，只是原型被他压制的久了，一旦释放出来难免有些放纵。

就像猫的尾巴不属于猫一样，鲛人的尾鳍也有它自己的想法。

重寒不急，但楼醉可等不了那么久，肚子再度传来饥饿的咕噜声。

重寒皱着小巧精致的眉头，再度飞了上来，死死地盯着楼醉的嘴唇，仿佛这样就能让他自动张开，可惜楼醉并没有如他所愿。

给辟谷丹施加了一个浮空术，重寒尝试用手去掰楼醉的唇，但只是把他的嘴角扯得变了形，牙齿还是纹丝不动。

其实只要辟谷丹能挨到楼醉的舌，便会化作灵气流入体内，但就是如此简单的操作重寒目前都很难办到。

重寒沉默地绕着楼醉的头飞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好像想起了什么，召唤出了自己的元婴。

元婴同重寒现在的身形是一样的大小，不同的是它是个人形。元婴倒是也能变大，但那同样需要灵气的支撑，而重寒现在最缺的就是灵气。

在元婴的帮助下，重寒可算是掰开了楼醉的下巴，把辟谷丹塞了进去，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最开始修炼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

一切处理完毕，重寒哪里也去不了，只好又一个猛子扎回到了潭底。

之后几天重寒的作息相当规律，给自己和楼醉喂辟谷丹，然后睡觉被噩梦惊醒，修炼发现无法冲破至阳之血的封印，再睡觉被噩梦惊醒，最后还得给罪魁祸首喂辟谷丹。

短短几天，小小鲛人就萎靡了许多，甚至仔细端详那张小巧精致的指腹脸，能在蓝色眼睛的下方看到青色的黑眼圈。

等到重寒实在熬不住了，头一次没做噩梦睡得分外踏实时，楼醉醒了。

楼醉醒来发现自己在寒极潭中，对此并不意外，他在昏迷中舒适的感受跟他之前自己泡在潭中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角分外疼痛。他伸手揉了揉，低头借着潭水一照，发现两边嘴角都有些红肿。

这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当时大比的时候他也没有伤到嘴啊。难道这也是灵气躁动的后遗症么？

楼醉将脸埋入水中，试图让冰凉的潭水给嘴角降温消肿，却被一抹银光晃了眼睛。

那是什么，之前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楼醉也不确定，他之前是否有向潭底看过。

但这是师尊的寒潭，他也不好乱闯，跃出水面就要下山去，只是刚转身要走，他突然有点心慌，好像这么一走了之就会错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楼醉又回头望向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潭面，已经看不到那偶尔闪过的一抹银光。

不再犹豫，楼醉转身又跳了进去，大不了再跟师尊谢罪吧。

楼醉在现代就是出了名的水性好，有个灵气的加持他潜到潭底应该不是问题，只是这潭比楼醉想象得还要深，再加上银光已经不见，正常人也该往回撤了，但楼醉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既然已经跳了下来，那他非要去看看潭底到底有什么，就算是块石头他也认了。

不过潭底确实没让他失望，他看到的时候几乎屏住了呼吸，虽然他在水底也不能呼吸。

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白发银尾且只有巴掌大小的人鱼。

重寒在睡梦察觉到不对劲，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楼醉一张大脸就在自己不远处，下意识就一个尾巴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