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照,酒满盏漾。
席间,两人把盏就坐,感慨眼下铺子开业,也算蒙上天眷顾,没出什么纰漏。荀旸摇着酒盏,看今日这玻璃在京城的受欢迎程度,比在栖霞还要高涨。接下来照常经营,一年大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攒些钱再开一家门店,将目前和许氏瓷行合作的玻璃招幌等对接店铺的生意,单独分出来。
林靖深以为然,近期接触了这么多家前来定制招幌的店铺,明白每家有每家的特色和看家本事。他们此前没接触过玻璃这种材质,比如宫灯铺子,向来以油纸为主,名贵一些的用羊角牛角,若是用上玻璃材质,岂非明亮实用又别致贵气。
“我就说林郎有经世济民的大才!”
荀旸举杯碰了碰林靖的酒盏,
“我也正有此打算。若是我们自产自销这玻璃灯笼也是可以,只是从零开始不如借助双方经验,若能一起共赢,何乐不为?”
“共赢?爷是计划与他们合作?”
荀旸点头:“我计划请这宫灯铺子出样,我们只依样批量生产后卖与他们即可。这样我们省去前期调研市场喜好和后期售卖经营等诸多事务。他们在宫灯经营方面口碑在那,这玻璃灯自也会不愁销路,这总比我们打生混熟得要好!这样一个订单,估计也能抵上铺子两个月的收入。”
林靖认真听着:“爷的主意,甚好!而且这灯铺满京城可不只是一家两家,一个铺子做成了,其他自也是会跟着来,订单便会源源不断。而且不只这灯铺可以合作,其他像什么香炉铺子之类的生意,也都是有可能。”
说着林靖若有所思地踱起了步子:“铺子有利可图,生意自然越做越大,生意大了,上下游的需求便会多,比如店内雇佣更多伙计;扩建门面,对工匠的需求也有了。下更多的订单,我们采石工人、窑上师傅,以至于往来货运的镖师都跟着多起来。大家有收益,手上阔绰,便会花更多心思改善眼下生活,让商铺生意更加兴旺起来。用爷的一句话,这叫‘良性循环’吧!社会风气将更为欣欣向上,河清海晏盛景,岂非指日可待!”
荀旸斟满一杯酒,亲手奉给坐回自己身旁的林靖:“方才说林靖有经世济民的大才,多少带着些恭维。可听林郎这番话,我觉得林郎将来治理一方,定是一方百姓的福气!”
“爷,休要说笑!如今才学之士那么多,尤其这京畿之地,才华见识在我之上的,定数不胜数。明儿个我去了学堂,还担心给黄先生丢面子呢!”
“怎会!但林郎这番商业兴邦的言论,就碾压他们几百年!”荀旸满脸认真,敬了林靖一杯。
放下酒杯,林靖为二人满上酒,手指轻轻抚着杯口的累丝花纹,垂眸沉思了一会儿,猛抬头看着荀旸,道:“爷……”
“怎么了?”见林靖一脸严肃,荀旸忙放下筷子,来探他的额头是否发烫,“是不是不舒服?”
林靖抬手牵住对方的手,因手掌较荀旸的小上一些,其实只牵住三根手指,攥在手心,放于腿上:“我知道爷是为了我,才将宅子买在这偏远之地,我也明白也担心我在学堂照顾不好自己,才想方设法让我住在家中……”
荀旸已然明白林靖要讲什么,他将对方双手握在手心,用力点点头,与其说打断了对方,不如说替对方来说完难以启齿之话:“林郎多想了。我是因为看着这宅子正气、也宽敞,才买下的。当然价格也合适。林郎好不容易在黄先生的引荐下,才争取到在孔先生学堂读书的机会,自是要好好珍惜。当然了……”
荀旸咳嗽一声,顿了顿,继续道:“当然,若是同窗们都住在学堂,那我们也不搞特殊。林郎也先随着大家住进去,看看情况。我看小六子整理出来一些行李,但都是春秋用具,马上寒气上来了,学堂比不得家里,明日让小六子他们再去多置办些暖和的被褥衣服,手炉、脚炉什么的,也多备几个。还有大毛的衣服,那几件不够,南北皮货行最近来了一些新货,我们明日就去看看!”
“爷是要把整个家当都给我带了去么!”林靖迎头笑了笑,“爷铺子中事务多,拜师礼和同窗们的见面礼,已经很用心了。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荀旸婆娑了两下掌心的手指,冰冰凉,汗津津。见对方没有任何抵触或不悦,他试探着向前靠一靠,忽然想到一事,大喊一声,“差点忘了!”急忙忙往怀中掏去。
林靖往荀旸手中看去,但见荀旸掏出一个蜀锦荷包,打开是一块镂雕玉佩,系着冰台色长流苏。
荀旸将玉佩递到林靖手上:“林郎看看这玉佩如何?”
羊脂玉方胜纹交叠,周边装饰缠枝花纹,最惊艳的是中间围嵌的那两朵并蒂红梅。林靖忍不住点头:“好精巧的心思,尤其这红梅,莹润清透,让人心中一亮。这红梅的颜色看着有些眼熟……是氧化亚铜!”
荀旸笑而不语,直接拿过来往林靖腰间系去。
林靖怕痒,往旁一躲,直接将桌上的酒盏撞倒。梅酒,又撒了。
“别动……没系好呢!”荀旸低头在荀旸不盈一握的腰身上,细细系上了他让人精心雕琢的玉佩,“君子无故,玉不离身。林郎每日戴着,时长记着点铺子,记着点家里……”
荀旸手忙脚乱地系着……这转动的腰身……怎么总系不好?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算大功告成,系了上去。
流苏垂坠,好看!荀旸嘴角上扬,正看得入神,忽然一杯酒递到自己眼前。
“我……很喜欢。”林靖也端着满盏酒,直接勾住荀旸的胳膊,将杯口放在唇边,示意荀旸照做。
“什么?”荀旸接过酒杯,以为自己听岔了,“喜欢什么……”
“这玉,我很喜欢。谢谢爷!爷不是要喝交杯酒么?”林靖眼底闪过一丝胆怯和期待。
没想到被林靖占了先,对方如此主动,荀旸也是没料到。他将酒杯绕过林靖的胳膊,放置嘴边,“多谢林郎!”
两人四目紧紧盯着彼此,唯恐一个眨眼对方就跑了似的。就着冉冉红烛,二人慢慢饮了这杯酒,交杯酒!
“喝了这酒,礼就成了大半吧……”林靖的声音,低到似乎只剩气音。
荀旸在林靖的肩膀上安抚似地拍了拍,起身走到窗边,躬身向里,将床褥下的彩果金银锞子等,一下一下仔细汇拢。
放在荀旸拍在自己肩头的力量,如化骨绵掌,将林靖的气息都拍碎了,掺着这“哗啦哗啦”彩果收拢的声音,一声声砸到林靖心头,震得他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荀旸将彩果等收好,堆在床尾,又将床帐放下一半。床榻内侧,顿时多了一层若明若按的暧昧氛围。
荀旸转身看向自己的一瞬,林靖不觉一抖,心跳跟着空了几拍。堵!气息也憋闷起来!他觉得眼前的庞然猎物,正慢慢向自己覆盖而来,步步紧逼,躲无可躲……
“林郎?林郎!”
“在的……怎么了爷!”
林靖恍恍惚惚地应着,他明白接下来,等待猎物的将是什么。他也知道,猎物已入餐盘,对猎人而言,这盛宴是不能够停下了。当然若问这盛宴,自己想停么?林靖心头闷闷,他此时也不清楚自己的答案。
荀旸来至身边,俯身在林靖耳侧:“天凉了,我们……”
那遒劲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自己腰身的一瞬,林靖脊背一僵;另一只手伸向自己腿弯、将自己猛地打横抱起时,失重的眩晕中,林靖慌乱地咽了两下口水。
看出了林靖的紧张与无助,荀旸知道,如若自己此时给那一抹氧化亚铜色的双唇印上一个吻,对方可能会凌乱到失控。当然自己若是想,对方根本无招架之力,也奈何不了自己。可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林郎,不要紧张……放松些。”荀旸将林靖轻轻放在床上,单膝跪在对方系着玉佩的腿侧,一手将流苏理了理,一手则搂着对方肩膀,将人缓缓放在枕上。旋即转身下床,将桌上的烛灯熄了,只留远处案上的龙凤喜烛,亮闪闪燃在那里。
林靖闭了眼,随着房内光线暗了一些,荀旸轻解衣衫的窸窣声,以及返回床榻的脚步声,震得林靖耳鼓震天响。他全身僵硬,直挺挺躺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荀旸翻身上了床,将另一半床帐也放了下来,床榻之内隔出的这小小空间,此时只剩猎人与猎物。
猎人将再次俯身过来,有力的手从里侧掀过被子,轻轻盖在林靖身上,还贴心地将枕上的头发,理向一侧,气息中带着股硬气的清凉感,“林郎睡吧!累了一天!”
荀旸在对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翻身向外,缓缓躺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礼记·玉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