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烟雾氤氲,令时间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季岫也不知两人泡在水里已过去多久,但池蔚仍是紧紧拥抱着她。
季岫虽已心如死水,将过去肉嗯体被施以的种种磨难都视为虚无,但眼下情景又令她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别扭。
此前池蔚在她面前总是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出尘姿态,哪怕是对她做着那些最恶心的事情时,她自己的衣容也总是体面而端庄的。
池蔚喜欢剥下她的衣物,将她的难堪与惊惶当作自己的乐趣,当池蔚用那双白玉似的手将她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拉扯时,也仍是得体地穿着衣物,一派从容澹定。
哪怕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再亲密不过的距离时,池蔚与她之间也是隔着一层衣物的。
池蔚自然并不在乎她是否不着寸缕,但对于自己,池蔚则总是一丝不苟地将衣物穿戴整齐。
池蔚并不喜欢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更无需说那种实打实的身体接触。
池蔚只是把她当作玩物,所以自然也不会放低自己的姿态去迁就玩物。
她对玩物任意施为,却并不代表要同样放纵自己的欲嗯望,失了分寸。
所以池蔚从来都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与她亲密地彻底地肌肤相贴的事情。
是的,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多余。
池蔚只是将她当作玩具支配,从未将她平等看待过,所以即便是在玩弄她之时,目光也是清醒自持,而非沉沦其中。
因为这种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和傲慢,所以池蔚会将她的所有痛苦挣扎都看在眼底却始终无动于衷,反而看她越是痛苦无措,越是兴味盎然。
在池蔚的立场,她不需要为了一个玩物做出任何有失身份的事,她根本无需为一个玩具失了自己的分寸,丢了自己的体面。她从来不需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但现在,池蔚却似乎做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事情。
不过仔细回想了一番,其实这种类似的多余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池蔚又似乎已经做了很多了。
带她就医,给她敷肚子,补偿她家里……那些不必要的体贴和照顾,都是一种相当伪善的多余。
但季岫早已从池蔚身上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最好不要抱有任何无谓的希望,而是应该不惮以最大恶意去揣摩对方才行。
所以在最初的惊诧过去后,季岫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池蔚大约又是想换一种新的花样了。
毕竟对这些人而已言,最重要的是新鲜感。对玩具和游戏自然都是贪图新鲜的,又怎么可能长期维持一种模式不变。
就像最开始的时候,池蔚和她玩着好朋友交心那一套,而到了这学期,等她彻底信任将真心交付池蔚时,池蔚却又突兀地打破这一切美好的虚幻泡影,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逼迫她屈服,然后对她做了种种不堪之事。
而现在,谁又知道池蔚又想玩什么了呢?
季岫突然就觉得很好笑,自己就像是三流肥皂剧里的苦情小白花,一腔真心被人践踏,虐来虐去,最后还非要为了凑个大圆满剧情,在强行洗白罪魁祸首后还得原谅对方来个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好一段佳话。
迫害者,从无损失。受害者,却得咽下所有苦与泪去原谅。
池蔚也想效仿这一套吗?
在伤害她之后,又开始扮演起好人,想让她心软谅解,然后再一次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践踏她的真心与善意吗?
这样反反复复的狗血剧情,是观众永远看不腻的经典,但,这是她的人生!没办法重来一次的人生!
究竟把人心当作了什么,要这样肆无忌惮地玩弄和糟践!
季岫的神色陡然冷了下来。
明明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胸腔里也有一颗正在温热跳动的心脏,却偏偏就那么喜欢将别人的一颗真心剖出来,然后扔在地上反反复复踩烂……
一次不够,还要假惺惺再将那颗被伤害地千疮百孔的心捡起来抢救一下,然后再次踩烂,最后还要笑话一句,谁让你傻,当真了呢?
季岫心底兀地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愤怒。
她虽知道这一切还只不过是自己的假设罢了,但她为自己曾经在池蔚做出的那些多余的伪善的瞬间,产生过的动摇和软弱而感觉羞耻。
像是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自诘和自我厌弃,季岫终于还是一把推开了抱住自己的池蔚。
池蔚被推开时尚未回神,但她仍旧没错过季岫眼底一闪而逝的那种厌恶的情绪。
池蔚嘴里蔓延开一丝苦意,忽而觉得很是讽刺。
那把她选择插入心口的刀,已经被她打磨得锋锐而冰冷。
刃未饮血,却已伤人。
她定定看了季岫几秒后,便毫不犹豫离开池水,抽身而去。
她也有着自己心底的骄傲,她还未放下这份骄傲。
望着池蔚离开水面后,从池边只拿了一件浴袍披在身上便离去的背影,季岫一时也有些怔住。
这种反应……
太果断利落,也太反常了。
数息之间,人便走得彻彻底底,无影无踪了。
这是季岫从未料到的反应。
她以为池蔚即便生气她的举动,也只会在她身上报复回来,以示惩戒。
而非这样干净利索地自己转身离去。
季岫已经见识过池蔚的种种变态,但她还不知道这样的变态的极限在哪里。
她已经不怕池蔚当场发作,反而像这样隐而不发自己独自离开的情形,反倒让人猜不出来之后到底会积累到什么程度才会彻底爆发出来。
季岫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后者对自己更不利。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如何惴惴不安也无济于事,说不定池蔚就是想看自己陷入这样的惶恐之中。
所以她闭了闭眼,不再多作理会,而是深吸一口气后,将身体彻底沉入了水中。
当温暖的池水淹没头顶的那一刻,过去在这里发生的那些经历便混乱地涌入了脑海,令她几近窒息。
但这种窒息只是一种错觉,她入水时才刚深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季岫闭着眼睛沉在水底,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不要去在意……
随着肺腑里空气的逐渐耗尽,她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一次她没有被人强行摁入水里,也没有无所依凭只能依靠那个强迫她的人口中渡来的空气苟活。
这一次,她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浮出水面。
一个不会水的人,要完全克服自己的恐惧先将身体沉入水中,又要完全依凭冷静靠自身浮力浮出水面。
这是相当艰难和赌运气的事情。
好在季岫也并非全然莽撞乱来的人,这一次她是有认真观察过这个温泉池,池水并非很深,上一次她感觉几乎要溺毙水中是因为在完全没防备时被池蔚推入池心,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一旦慌起来,哪怕只是浅水,脚也只会胡乱乱蹬,而非往下实打实踩住池底。
季岫绝不会莽撞冲动地去和池蔚拼命,因为那种人并不值得她抛弃所有!
但她需要一些孤注一掷的勇气,来打破那个人带给自己的阴影。
而随着这一次,她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浮出水面后,那些曾经被池蔚摁压着在水底惶惑挣扎的片段便像是被击碎的镜子一般,彻底裂开。
此刻,季岫一头秀发全部挂了水,黏腻腻贴在脸上,水随着发丝像一汩汩湍急的小瀑布般在脸上流淌过。
眼睛一时间难受得根本睁不开,季岫却忽得笑了。
她正在用这样的近乎自虐的方式,在驱散池蔚曾经在这里带给自己的阴影。
怎么说呢,效果挺好的。
所以她又再一次将自己的身体沉入了池水里,一直到胸腔里再也没有多余的空气,肺腑像是快要爆炸之时,才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浮出水面。
季岫仰面朝上,缓缓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而后又沉入水中。
如是反复了几次后,她终于浮出水面不再动弹。
过去的那些在水底的阴影,包括刚才因为池蔚抽身而去的反常行为带来的那些不安,都已通通散开,化为乌有。
但季岫只是驱散了那些负面情绪,她的心情却并未得到真正的放松。
因为她仍是笼中鸟。
没有自由,便谈不上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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