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太惊讶,季岫都忘记了反抗,池蔚却因为她的近乎麻木而稍嫌不满,在她唇上又用力啄了一口,似乎不满意她的分心。
季岫心里滔天骇浪,却始终没办法给出更多的反应,池蔚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不配合,忽而放开了她。
未等季岫喘一口气,池蔚又突然扣住了她的手。
季岫的手原本揪着床单,池蔚将手覆到她的手背上后,便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扯到自己掌心。
而后池蔚的手指从季岫的指缝间穿过,慢慢滑落,与她五指交扣在一起。
季岫的手指不由抖了一下。
像是黑色的夜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穿透云层,摩擦着迸溅出一串串火花,从指尖到指腹,密密麻麻带着灼烧的刺痛。
池蔚却用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的手指扣紧,与自己缠握在一起。
手心相抵,触感柔软而温暖。
季岫心底挥之不去的那种怪异感更甚。
她不愿意做一些无谓的多想,但池蔚的种种举动却由不得她深思。
季岫的眉轻轻蹙起,未及她细想此中深意,池蔚另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将她的身体也一并拢进自己怀里。
一些不太好的记忆重新浮现在黑暗中,季岫的身体僵直了好一会儿。
直到后来确认池蔚确实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她才稍许放松了一些。
而另一边,池蔚感受着自己掌心交握住的这只手,内心涌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平和与宁静。
像是温暖的潮水,盈盈流淌在心间,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满足。
她不太懂这样的感觉,让她既想要警惕,又想要放任。
而在满足之余,她又有一种不满足,好像还需要从季岫身上再汲取些什么。
那是什么呢?
池蔚回想起季岫的种种反应,她原本并不在乎自己的玩具会是什么想法,她只要看中的玩具乖觉听话就行。
可是她现在却开始不满意对方对她近乎麻木的放任与自暴自弃。那么,她是希望她继续反抗自己吗?
池蔚轻轻皱起了眉,可她同样并不喜欢被季岫排斥。
或许——
或许,她是期待被回应的。
可是她的阿岫对她只有逃避与畏惧,她不会回应她的。
因为她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啊,喜欢啊。
池蔚突然无声笑了。
原来她是在期待有人会在见识到真实的她的种种恶之后,还会喜欢她么。
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这种可笑的人了。
她蓦地握紧了抓着季岫的那只手,紧得让季岫指节发痛。
或许是前天夜里与父亲见了一面,池蔚开始想起许多很久以前的人和事。
她的父亲是家中幼子,也是仅剩的那个独子。
往前几十年的时候,新国刚立。
?在最初皇权腐朽,外敌侵袭,攘外安内的时候,全国上下是一条心的。
但等到暴风雨宁静之后,一个全新的政体出现,派系的划分,阶层间的博弈,革新除旧,种种利益纠葛下的人心诡谲便暴露了出来。
而被战火洗礼过的武人是受不得那一套的,大帅拍了元首的桌,风云从此大动。
那时死的死散的散,有人荣耀了一辈子最后收不了尸骨,每天都有人被迫离开那个中心之地,也每天都有人张扬笑着自以为能天长地久。
她的父亲就是那时被舍了出去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舍,只是看这个家族最小的儿子是龙还是蛇罢了,能隐忍善机变,那么风云际会终有时。
她的父亲没有辜负家族的期待。那片黄土高地本就是曾经的根基所在,父祖之名尚口耳相传,那场博弈里,家族终究为他倾尽了心力。
他虽年少但只要扎稳根基,便是人心所向。而过去的势力在他甫出现的时候便已草蛇灰线,等待着他的成长。
她的父亲,在当时帝都新一代权贵子弟间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落拓少年,他收俯的父辈基业也不过是在那片新国初立后依旧困瘠的黄土高地上。
他离那个曾经的出生地,那个政治中心还是太遥远。
出去时不过一列铁皮车,挤在同样年纪的一堆不知命运的小孩间。他离开的那样仓促,甚至没有父母的送行。
他想回来时却已经不仅仅只是回自己的家那样简单了,迎面而来的是时代的变更,等待他的是权贵间的新一轮博弈。
父祖的光勋只能庇佑一时,那曾是他的立足之本,是他的第一块基石。但当大鹏振翅,逾越山海时,需要一场新的大风送他扶摇万里。
蔚家便是那个新的盟友。
蔚家势力扎根南方,开国前在西南便有赫赫声名,开国后更是因着军功一家独大。但蔚家同时又相当低调,不管在割据的乱世还是天下太平之后,他们都没有北上发展的打算,只把所有势力收拢在南边,把那一地经营地泼水不进牢不可破。
在当初那场翻天覆地里,蔚家是受损最小的家族,但也仅仅只是这样罢了。他们的手伸不进北方,而且他们不得不防着——西南这块地,因为离得太远太难牵制,自古就受中央忌讳。
历史上有太多前车之鉴令他们不得不警惕,所以在东南开始准备动经济的前夕蔚家找了上来。
蔚家发展到那时,往往动一发而牵全身,重重瞩目下他们需要能够结盟的人。一个在北方低调却同样根深的家族,一个有年轻子辈愿意重头开始隐忍在东南大展拳脚的家族。
蔚家需要一个新派系出现在南方,他们需要有另外的对自己友好的势力搅入进来,不动蔚家南方元气却又能为他们在东南撑开场地以便日后更好地扩张。
于是她的父亲成了当时最好的人选,蔚家借势与他,助他自大西北的黄沙后,又得以立足东南,东南掌了大半经济命脉,又正逢好时候,她父亲早年早已得了历练,本来心性不凡自是从此乘风起。
而那些曾经自诩正统,龟缩父辈荣耀下的人呢,自然是大浪淘沙淘掉了。势大根深淘不掉的,则必成一战。而就已经知道的结局来说,是她父亲笑到了最后。
那个在黄土地上历经十载风霜跟乡民一同水里来火里去的落魄少年终究赢了那些气焰彰彰未经打磨的华服子弟。
论智慧论谋略他们其实不在她父亲之下,只是他们没有经过绝境。
她的父亲后来在东南成势,与蔚家的利益牵扯就更深了。
池蔚作为两家唯一的直系后代,她没有自己的名字,她的名便是母族的姓。
她只是大族间的一个盟约,一个彼此的承诺。
她的父亲是家族里最年幼的孩子,她的母亲也同样。
只不过她的母亲被保护得很好,直到难产去世时,也始终如一张白纸。
池蔚在很久以后才看到母亲的日记,那是她曾很不屑的天真,天真烂漫到为了所谓的爱情结晶,香消玉殒在最好的年华里。
也正因为她芳华消逝时是那样年轻,没有被岁月涤练出一双辨别人心的慧眼,所以她不曾知道自己遇上的良人只不过是家族间权衡利弊后的安排,她的父兄虽宠爱她,却清醒冷酷地明白情情爱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保有权势,才能真正护佑她一生的安宁与幸福。
而池蔚的父亲虽然未必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爱人,却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池蔚对于自己的父亲,其实并没有很特殊的观感。她更像是一个历史的看客,看她父亲和背后家族几十年里的沉沉浮浮,也看她父亲一手缔就的时代辉煌与荣光。
她的父亲,虽不是完人,但于国于民,却几经风雨未改初心,纵是计利也是计天下利,为名也是为万世名。所以即便是曾经的对手,临到最后也都输得心服口服。
而也正因为她的父亲将大多精力投入于公事,所以她小时候多是由专门请的保姆和家庭老师看顾。
也正因如此,在她父亲登顶前竞争最激烈的时候她遭遇了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之后便被四舅舅带回蔚家亲自照看长大。
她的母亲蔚五小姐,上头四个哥哥,亡了两个,剩下大哥与四哥。大哥是家族未来领航者,必须持身正派,四哥则不然。
西南边境交壤多国,十万大山自古难进难出,各种势力错综复杂,金三角更是藏污纳垢所在。蔚家站稳西南这块土地,岂会手里无血腥,所有的黑暗也需要一个执刀斧之人。
而池蔚的四舅舅便是那个为家族执刀斧之人。
为了不让她重蹈覆辙再遇险事,四舅舅教了她许多东西。
她的父亲虽然不是很赞同却并没有反对,作为一个父亲,他终究不能免俗地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避开一切危险,顺遂平安,哪怕她变得不再天真。
但池蔚觉得,自己从来就称不上是天真无邪,当初那场绑架于她而言也算不得意外。
她从小身边就不缺照顾自己的人,可人与人的缘分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四岁的时候白老师的出现恰是时候,弥补了她对母亲的想象。
太早,她还懵懂没有对母亲的概念。
太晚,她已成长不需要再在别人身上寄托对母亲的思念。
白老师出现的恰是时候。
在那些年幼的回忆里,白老师笑得温温柔柔,是春日下午飘浮在空中的白色柳絮,是夕阳溶溶里湖畔轻柔的歌声,是那条去公园的小路上那双牵着自己的温暖的手。
池蔚是一个理性远大于感性的人。
她想起白老师,记忆里大多还是那些美好的时候,她不会因为别人做错了事,就连带着去惩罚自己的回忆。
所以白老师带给她的时光,总的来说是温柔而安宁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漠视着白老师一步步再也无法回头。
因为她知道,白老师消失会更好。
那两年里,她只开口劝过一句,白老师却始终固执地想要真正成为她的妈妈。
所以她没有再劝,她既不推波助澜,也不曾去力挽狂澜。
她漠然地看着她一步步往另一个深渊而去。
利益动人,白老师终究也逃不过。
她已经有些模糊年幼时,遭遇的绑架与背叛其间有多少惊心动魄。
因为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
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仿佛天生就懂那些人心诡谲。
那时她明明年少,却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甚至可以反过来做局。
她好像也不会觉得伤心和失望,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
白老师或许曾经也是真心照顾她的,可是真心又值什么呢,人心易变。
她那时虽年幼,却有一种超脱大人的透彻。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或许她也仅仅只是喜欢白老师,像喜欢花鸟鱼虫那种喜欢,随时可以舍弃。
所以,白老师从此只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记忆很美好,却也无足轻重。
而她的喜欢也不过是喜欢而已。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在期待着另一个人的喜欢。
何其可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不更新?
我也不想言而无信,但被锁这件事是真的很打击积极性的,每次登录后台都在通知锁章节……而我作者后台是能看到是审核被锁还是举报被锁的。就我罪不至此,有些章节审核过了,没必要特意给我举报锁掉吧orz
当然这篇可能我的题材就不该选这种,所以很多章节被锁也是我自己的锅。我以前也试着解锁,其实删减修改文字对作者来说是很痛苦的,因为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码出来的,不是说写的多好,哪怕狗屁不是也是自己挤牙膏一样脑子里挤出来的,删掉很不舍,改起来很费力,最难过还是改完也会锁。
被锁就意味着很多章节大家是看不到内容的,带入一下我自己看文,如果一篇文很多章节看不到,我是看不下去的。
这就让我陷入一种已经不完整,写下去还有意义吗的自我否定里。
而且我这个人本来就写得慢,你们可能会觉得怎么会写得慢呢,一天写100字一个月也能有3000 对不对,但写文不是这个样子的,起码我写文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很多时候初发布时间都是夜里两三点,就是因为只能一点点熬到那个时间才能码完。
加上我中间生病还有一些私事,我当时真的就感觉活着都好难啊,更别说码字了。
但是真的又无法容许自己弃坑,所以就断断续续接着写,但是很多情节已经偏离我原本的设定了,起码这章是我一股脑塞了个大背景进来,本来应该更循序渐进慢慢写池蔚的家庭情况的,但涉及政治本来就不太能写,哪怕我说背景架空也悬,后台消息里就已经接到好几个相关通知了,所以这就意味着我为了he设计的后面大部分情节是很难写出来的,因为涉及两个人的成长以及池蔚想到达的高度,这些都需要大篇幅的涉及政治,要写到如何晋升如何改革民生如何处理边贸国际问题等等。这些都很麻烦,本来写这些我对自己笔力也不够自信,大家也未必爱看,如果还得避重就轻,那估计就更不成样子,这也是让我停了很久的原因。所以我也不知道最后能写到哪里完结,坏的情况就是可能我写到毕业,就春秋笔法带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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