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要赶紧跑了。”话被她刻意说得阴森恐怖,众人唏嘘作鸟兽散,有不少害怕的当晚就溜之大吉。
杨广白终于醒了,只觉脑袋很沉,一脸茫然地看着房间里其余三人,“你们……我这是怎么了?”
“你啊?半天梦游到我们小姐房里欲行不轨,然后就晕倒了。”千俞摊开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不会吧。”杨广白求证似的看着坐在中间,正玩弄手里剑穗的女子,却没有得到回应。他低下头,努力回想昨晚的细节,手在被子里摸了摸,松了口气,幸好还在。
想了想还是要道个歉才是。“江……江姑娘,我无意冒犯,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昨晚真的……进你房间了吗?”
江晚吟眨了眨眼,斜了千俞一眼,并不同意,也不否认。这人害她们被抓一遭,逗弄他一下也无不可,况且凶手指不定还要利用他,得找个理由把千俞塞在他房里。
她沉吟一会,才淡淡开口道,“阿郎血气方刚,做事有点出格也属正常。我这丫鬟倒还有几分姿色,阿郎若是不嫌弃,可送与你做个通房,也免得你半夜爬窗串门。”
碧秋强捂着胸口,差点咳出一口老血。她俩个是真坏啊,还要把她拖进来。
杨广白脸刷地涨成了猪肝紫,一时百口莫辩,滑稽地摇了摇手,“我不是,我不要,江姑娘,我肯定不会再干混蛋事了。”
“口说无凭,那你如何保证?我们受了阿婆的请求,总不好将你丢下。”江晚吟欣赏了自己的指甲,像是个调戏了良家妇女的恶霸,一脸坏笑。
“我……我,要不晚上我同千俞大哥一起睡,让他看着我。”杨广白急中生智,终于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这声“大哥”叫得千俞十分受用,自然愉快的接受了小弟的建议。
江晚吟挑了挑眉,示意千俞看紧了他,便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杨广白这边还在纠结自己如何“玷污人家清白”的细节,千俞一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好小子眼光不错啊,我家小姐可是国色天香,别说在你们苗疆,就是我们中原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贴近他面前,故意挤眉弄眼,“说实话,你喜欢她吧?”
“啊?这,应该喜欢吧。”他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挠头。
千俞直起腰来,心中暗暗叹息,为了她魂都没了,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爱上那个人,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命中注定一说罢。
晚上千俞闭眼假寐,守着杨广白,隔壁房间江晚吟和碧秋也小心听着动静。这晚一切如常,凶手并没有动静。想来凶手也不傻,不会频繁在一个人身上下手。
于是乎第二天杨广白活蹦乱跳地下楼吃饭,却看到其他三人眼底乌青,顿时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三人吃过早饭,睡眼惺忪地回了房间睡觉。上去时,江晚吟放话告诉掌柜的,明日她们便有启程,让掌柜的算好这几日的花销。
白天养足了精神,晚上盯梢才有劲。直觉告诉她,凶手对杨广白感兴趣,不会就这么放他走,今夜必然就要动手。
万籁俱寂,淡淡的夜雾弥漫开来,远处苍黑的山脊泛着幽光,时不时传来几声鹧鸪鸣叫。江晚吟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要是一个月没找到苗王,她就得立马往回返。
外面铃声乍起,倏尔转为悠扬婉转,惊得她立马从床上弹起。旁边房间的门吱嘎一声,听着脚步声经过她门前,又慢慢下了楼梯。两人对视一眼,同千俞一道跟了上去。看来凶手这回是奔着杨广白来的,没打算杀人。这臭男人就这么香饽饽,谁都要抢一下?虽然她觉得此时不该拈酸吃醋,但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等他好了,必须好好收拾一顿!
铃声一路引着杨广白出了镇子外的坟地便戛然而止,四周死气沉沉让人心悸。白发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们身后,发出尖锐地笑声,炸得三人寒毛直竖猛然跃起。
被发现了!他是故意将她们引到这来的。只见那赶尸匠晃动手中的金铃,数十具尸体从坟冢爬出,手指蜷曲的向她们包围过来。
杨广白被操纵着走到他旁边,白衣人苍白的手抚摸上这具皮囊,眼里放出绿色的光芒,放声大笑起来,“完美,真是太完美了!我要给你剥下来,永远收藏起来。”
“放开你的脏手!”千俞挥剑砍下挡在前面死尸的头颅,却阻止不了它们的行动,又急又恼,“这些东西怎么砍不死啊?”
“本来就是死的,难道还能再死一次?”碧秋招架得吃力,她这点功夫本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的。
江晚吟替她解决身后扑过来的凶尸,“朝它们手脚砍!”失去四肢,再怎么呲牙咧嘴也动弹不了。
白衣少年回过头来,恶狠狠道,“你们皮囊差了点,但也不错,一起成为我的收藏罢。”手里的铃铛剧烈响起,十个精心炼制的傀儡从黑影里窜出。这些傀儡显然比坟堆里爬出来的灵巧得多,身体似乎经过特殊淬泡,刀剑砍得卷刃了也只能留下个浅浅的伤口。那日客栈遇害的少女,剥下的人皮已被制作成傀儡。
双拳难敌四手,三人体力渐渐不支,正考虑要不要暴露暗卫的身份。说时迟那时快,裴鸿度带人赶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对付苗疆的异人,还得是苗疆人。
保甲抬着面三人合抱的大鼓而来,通体采用兽皮兽骨制成。“此乃夔鼓,传闻大荒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苗疆祖先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震四方孤魂,慑百里散魄。”主首慢条斯理的介绍道,根本看不出丝毫紧张。
“您这鼓好用吗?”千俞手砍得发麻,半信半疑的望着他。
“老夫还能诓你这小娃娃嘛。”裴鸿度给手下使了个眼神,两个壮汉取出鼓槌,击在那兽皮鼓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鼓声如雨点般密集而来,带着一股催人奋进的浩然正气。赶尸匠手中的金铃瞬间被破,所有傀儡失去了控制,定在原地不动。
赶尸匠有两样看家本领,接引金铃虽破,却还有招魂白幡。白衣人并不甘心,持着白幡作起发来,一时阴风阵阵,空气中似有冤魂鬼魅呜咽不绝。凡人难抵巫术,头疼欲裂,耳膜仿若要被撕碎。
千俞抱头挣扎,手捂着耳朵依旧挡不住冤魂纠缠。裴鸿度一把抓过他的下巴,掐开他的嘴,一只蛊虫飞速从他口中钻入。“老夫老了,年轻人,就让你替老头子去打一架吧。”
“你给我吃了什么!”千俞喉咙一紧,察觉有东西入腹,这老头趁人之危,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哈哈哈,这可是好东西。”裴鸿度捋了捋胡须,打趣的看着他,“此蛊名为御邪蛊,顾名思义,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淫邪不侵,还能强身健体,老夫要是年轻十岁,哪用得着你出手,真是便宜你了。你看,现在是不是不疼了。”
千俞摸摸脑袋,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你还不赶快上,等着他把其他人都弄死吃席吗?”老头看他还在发愣,气呼呼地踹了他屁股一脚。
千俞缓过神来,提剑直奔白衣少年而去。少年武功不弱,招魂幡又是以精铁制成,常人难以擒住。但他一面要维持法阵,一面抵挡,几个回合下来就有些分身乏术。
千俞瞅准时机,腾空而起,利剑在空中旋出星星点点的光幕,疾速向少年袭去。白衣人举幡欲挡,却察觉那剑似有千钧之力,后退半步不便硬接。千俞随即右手一转,借着凌厉剑势将那人手中白幡挑落。
失了魂幡,阵法自然被破。少年见势不妙,意欲逃跑。千俞如磕猛药,翻身一跃拦住去路,剑刃无息间已抵至那人咽喉。
裴鸿度饶有兴趣地观赏年轻人打斗,不住感叹年轻真好,那些闯荡江湖的岁月总让人怀念。
赶尸匠被带回了镇上,裴鸿度问他为何要行凶杀人。这般年轻做什么不好,手段如此残忍。
白发少年笑容诡异,他抬起头露出那双碧绿的眼睛,“我妹妹被害的时候,又有谁来主持公道?她还那么小……”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还有个妹妹?原来这白发少年原先也是这镇上之人,孤儿寡母连带着一个妹妹,一家三口生活。有一天这戏班子来了镇上,妹妹就离奇失踪了,母亲伤心欲绝竟一病不起。
上一任主首没有查出缘由,只当是走丢了,没有深究。直到第二年,那个戏班子又来了,少年看着那傀儡眼角那颗樱红泪痣,心口绞痛昏倒。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别人不替他主持公道,那他便要自己来做这仇恨的操刀人。他一个人离开了镇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过了多少年,这世间多了个银丝白发的少年赶尸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