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二人静默无言。
商良已经习惯了时青颜对自己的冷漠,他取出一块饼,撕了一小块递到时青颜嘴边,嗓音带上几分冷硬,“吃!”
时青颜依然无动于衷。
商良无法,只得用大拇指撬开他的牙齿,将饼子塞了进去。
见时青颜嘴巴都没怎么动一下,商良既生气又无奈道,“嚼一嚼,你想要噎死自己么?”
再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来和他赌气。
时青颜这才听话地咀嚼几下,将饼吞入腹中。
他确实是太饿了,若不是因为残肢无法动弹,他几乎恨不得去外面挖上几口雪吃下去。
商良见时青颜吃完了,又撕了块饼喂给他,这回时青颜不用他多说,很快咀嚼几下将饼吃干净。
就这样一来一回,商良渐渐感受到投喂时青颜的快乐,很快三张饼全部被时青颜吃完。
商良还想继续投喂时,时青颜终于给了他一些回应。
他快速瞄了商良一眼,摇摇头,轻声道,“不…不能再吃了。”
他经常吃完上顿饿下顿的,有时更是一整日也没怎么吃,此时吃了三张羊肉饼,便已经将他的胃给吃撑了,这是他的极限了。
商良想了想,也觉得时青颜不能再吃了。
现在时青颜的身体还很虚弱,自然不能过于饱腹,否则弊大于利。
商良将剩下的饼子收好塞进怀里,而后把缩在墙角的时青颜抱了起来放进被窝里,最后自己也脱了外裳,钻了进去。
时青颜刚想挣扎,却被商良一把抱住。
商良闭上眼睛,困倦地低声威胁道,“别动,否则我就生气了。”
说完,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黑暗中,时青颜注视着商良的面颊轮廓,强忍着身心双重的不适与反感,最后他实在扛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也一同睡了过去。
—
翌日,时青颜睁开双眼,发现身边人早已起床。
商良正在嚼着昨晚剩下的饼,见时青颜醒了,嘟嚷着说了句,“怎么就醒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他之所以想让时青颜多睡会儿,是因为时青颜现在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睡眠充足对于时青颜来说更有利于恢复健康。
不过既然已经醒来了,商良也就不用再继续等了。
他走进灶房,将刚蒸好的鸡蛋羹给取出来,又端到寝房,然后和昨晚一样故技重施,哄着时青颜一口口地吃完。
时青颜一边吃着鸡蛋羹,一边在想着商晚成是从哪里弄来的鸡蛋。
指尖抚了抚身上盖着的被子,时青颜对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一时间云里雾里,他不知商晚成究竟是怎么了,在被自己捂过后竟然性情大变。
现在的商晚成除了长相,和以前那个狰狞丑陋的男人一点也对不上。
商良将鸡蛋羹喂完后,把碗勺收拾好,然后走到陈家屋门前。
昨天掌柜预付给他的一两银子他一共用了一百文,还剩下九百文。
原主商晚成不仅在镇上有好几个债主,实际上在村子里,他也欠了不少人的钱。
村里人都害怕长得牛高马大又凶神恶煞的原主,故借给原主的钱都没敢催他还,还有些人甚至都不打算要原主还钱了。
村里人不打算让商晚成还钱,但商良还是要还的。
他可是个清白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况且如今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自然要把身上的污名给好好洗去。
商良敲了敲陈家院门,他边敲还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如今距离辰时还有两个时辰,也不知道这么早陈二哥有没有起床。
但他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昨夜时青颜差点被两个瘦皮猴给玷污,他若是再不提前做好措施,保不准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屋门很快被打开,陈齐看到又是商良,他面无表情地耸拉着一张脸,语气无奈,“你又怎么了?还要借东西吗?”
商良摇了摇头,“不是的陈二哥,我是来还钱的。”
原主在陈老太手里借了二十文钱一直没有还,他这次来就是把原主欠的债和昨晚借的东西一起还了。
“你…你说什么!”
陈齐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商良,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些,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说还钱!”
他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哪里来的钱!”
“该不会是…”
陈齐鄙夷地扫视着商良,欲言又止。
“自然不是。”
商良无奈道,“你尽管放心,是正正经经来的钱。”
他从钱囊里取出一串铜币,又仔细地数了一遍,而后塞到陈齐手里,“陈二哥,我先前借了老太太二十文,现在还给你,麻烦你转交给老太太。”
陈齐摸了摸手里的铜币,沉吟半晌,问道,“那还有三十文呢?”
昨夜商良借的不过是一床被子和两捆柴禾,加起来顶多五文钱,这小子多给他三十文钱做什么?
商良咧嘴一笑,“陈二哥,剩下的三十文钱除了昨晚借的东西,还想让你再帮我个忙。”
他上班要上一整天,得等到晚上六七点才能回来了,白天一整天他都不在家,商良实在不放心让时青颜一个人落在屋里头。
他想先把时青颜安置在陈家,等晚上下班回家后再接其回家,如此一来,就算是有讨债的上门来,也寻不到时青颜来出气。
陈齐一见他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他皱眉说,“什么忙?”
如果是些麻烦事,这三十文钱他不要也罢。
“今后我每日都要去镇上应卯,白日都不在家。我夫郎一人在家我不放心,就想让他白日到你家待着,吃顿午饭,等晚上我再把他接回去,你看成吗?陈二哥。”商良也不隐瞒,全部坦诚地说了出来。
陈齐听完挑挑眉,“你小子在镇上找到活计干了?”
商良点点头。
“行!”
陈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终于有个人样了!”
“你就放心地把颜哥儿送过来吧,虽然我家条件一般,但隔个两三顿还是会有肉吃的。”
虽然对于商良能找到什么活计陈齐也有些好奇,但他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连颜哥儿后面要到自己家待着的事情,回头他也会告诉家里人不要往外传。
“陈二哥,太感谢你了!你人真好!”
商良有些感动,瞬间对村里人好感度爆棚。
这都是些大好人呐!
也不知道原主哪来的好运气,村里人就算被他欠钱不还,竟然还都原意这么帮他。
商良不知道的是,村民们都是依着已故老村长的恩惠才愿意帮他。
老村长是个善良的老实人,为了依水村勤勤恳恳操劳了大半辈子,故就算原主整日偷鸡摸狗,游手好闲,村民们也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商良得到陈齐的许诺后,兴奋地跑回家用被子将时青颜包裹严实,然后直接抱着出了门。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时青颜瞬间恐慌起来,隔着被子不断拍打商良,“你要带我去哪里!”
以往被商晚成拖去烟雨楼的残酷记忆突地袭入脑门,时青颜瞬间泪意泛滥,双眼控制不住地流淌泪水,他哭喊着,“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好吗!商晚成!”
商良隔着被子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面上灿烂的笑容骤然凝固住。
他将被子拉开一角,在看到被子里时青颜流淌着泪水,眼尾绯红哀求地看着自己时,一下子就慌了神。
商良蹙眉问道,“你…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青颜拧着眉,神情哀伤,只重复哀求道,“不,不要!不要!饶了我,饶了我…”
商良心疼极了,他把贴在时青颜额角湿了的长发撩开,温声哄着,“别怕,我只是把你送到陈二哥家里住一段日子,不要害怕…”
一边哄着,一边朝陈家快速走去。
陈齐早已把屋门大开,在看到商良怀里哭成泪人的时青颜时,不由得惊声道,“你小子把颜哥儿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了!亏我还以为你找到活干就变了个人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陈齐怒气冲冲,抬手就要往商良脑袋上抡。
商良抱着时青颜急忙躲开,无奈喊道,“误会,这是个误会!”
说完他又低头看向已经不再流泪的时青颜,温声道,“你看看,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今后我每日都要去镇上应卯,没空陪着你,就想着让你白日在陈二哥家里待着,等晚上我回来再把你接回家,好吗?”
时青颜双眸微微睁大,一瞬不瞬地看了商良好半晌。
然后他垂下眸,没再挣扎反抗,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商良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于是笑着把时青颜小心地安置在躺椅上,又把被子拉开了些,露出时青颜有些惨白的小脸。
他俯下身用袖子将其面上泪珠轻轻拭去,心里头想着,今天下班后他就要给时青颜买上几身厚实衣裳,让他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冬天。
原书里,时青颜便是谋杀原主不成,反而被原主给打了个半死!
到最后也没能挨过这个寒冬,就连尸体也被风雪悄悄掩埋,落得个故去无人知的凄惨下场。
实际上只要时青颜熬过这个寒冬,等到来年入秋,他便能等到自己的胞弟,也就是主角时欢,将他接进皇宫。
商良心想,若是真到了那天时青颜还是这般抵触自己,并且愿意和时欢走的话,那他也是不会阻拦的。
他只希望时青颜能够真正的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