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许欢喜深深地看了殷滢一眼，虽然此时她心中有许多的不确定与不安，但毕竟第八个受害者的尸体已经停在了解剖室，她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分神。

“刚才你们正在分析案情吧，继续说吧。”许欢喜用眼神示意众人，又拍了拍殷滢的肩膀，伸手指了一下蒋雪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去那里坐下。

“死者的初步尸检结果，秦老已经送过来了。死者大概死于三天以前，死因与前面的七宗案子相同，都是失血性休克。而从尸表上看，尸体被凶手剖腹，内脏都……”

张贺说到一半已经说不下去，他紧紧抿着嘴唇，半晌，才抬头对许欢喜说道：“具体的，和前面七宗案子，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许欢喜闻言脸色一沉，久久不语。

同样惨烈的现场，现在许欢喜已经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心理。

而与乌鸦一样鼻子灵敏的，还有媒体。

许欢喜明白，他们手上的消息藏不了多久，马上就会有媒体闻到血腥味来挖猛料。而到那时，她总不能当着全省人民的面说：大家认为已经消失了的二十五年以前的连环杀手其实已经又重出江湖了。

警|察被认为无能倒是次要，许欢喜担心最多的还是：这样造成的民众恐慌很有可能更加激发凶手作案的快|感。

可是现在，他们连受害者是谁都无法辨认。

许欢喜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抬眸看向张贺，问道：“被害者的年龄能够确定吗？”

“嗯……根据死者的牙齿状况，能够判断死者的年龄应该在20岁到25岁之间。”张贺又低头看了一眼报告说道。

许欢喜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后，她抬头说道：“那就以发现尸体的地点为中心，调查一下方圆十公里以内的失踪人口，把和符合尸体年龄的女性进行一下对比。”

她话音未落，就突然听到一旁始终沉默的殷滢也开口。

“或许不只是查看附近的失踪人口呢？”

众人闻声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而她此时却在低头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

许欢喜微微皱眉没有说话，而殷滢此时则抬起头冲她一笑。

“许处长觉得呢？”

许欢喜没有给她回答，只是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殷滢的笑容让许欢喜很别扭。

她眉眼里闪烁着一种令许欢喜无法解释的暧昧，就好像她们两个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尤其是殷滢的眼神——

那种看着同类的眼神。

许欢喜行事向来坦荡磊落，她不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感觉，但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殷滢是灵媒的事情，的确在某种意义上是只有她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而她许欢喜也的确是为了殷滢做了二十八年人生中从未做过的事情——欺上瞒下。

尽管许欢喜很不想承认，但她现在也必须认清自己已经和殷滢上了同一艘贼船的事实。

许欢喜暗暗咬牙，她不甘心地别过脸没再看殷滢，只是对特调处的其他成员安排了各自的任务就让大家散会去各自忙。

当然，她也顺便交代了让殷滢单独留下。

于是殷滢嘴角的笑意加深，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胜利者的神采，坦然地坐在原位接受着特调处其余成员好奇的目光的洗礼。

而相较于殷滢的坦然自得，许欢喜显然就要心虚的多。

等办公室里的人都陆续离开，到最后终于只剩下她们二人，许欢喜终于撕下了自己平静的伪装，她长腿一迈，几步逼近殷滢身前。

她俯下身，上下审视着殷滢，终于皱眉问道：“发现尸体的地点周围已经做过地毯式的搜查，结果一无所获。你刚才要求再把范围扩大到方圆十公里，这个范围不算小，既然要花费如此多的人力，我想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许欢喜身上的气势逼人，而殷滢却抬起眼，毫不在意地与她对视。

她眨了眨眼睛，笑得娇俏无辜。

“我是灵媒，如果许处长一定要我给你一个理由的话，那我只能说，是鬼魂告诉我的。”

其实殷滢倒是真的没撒谎，但显然许欢喜对她的这个解释并不买账。

她修长的双臂突然分别按在了殷滢身后的桌沿，身体又贴近了殷滢几分，滚烫的气息使殷滢不自觉地往后靠，脊梁都抵在了桌子上。

她下意识地仰起白嫩的脖颈，与许欢喜灼人的视线正面交锋。

“想让我接受你的鬼话，那就给我看看你的真本事。”许欢喜哑着嗓子低语道。

即使现在许欢喜已经是肉体凡胎，可她眼中那种压人的气势比起当年却也未减丝毫，如果说之前殷滢还能仗着自己不是凡体在她面前耍横，可现在，在自己被对方牢牢禁锢于臂弯之中的情况下，她的气势也被浇灭了不少，脑海中又自动浮现出自己当年在某人身边软软糯糯的状态。

“你、你倒是也得给我施展的机会啊……”气势一弱下来，声音自然也软弱了下来，殷滢微微转过脸不自然地躲避着许欢喜咄咄逼人的视线，嗫嚅着说道。

许欢喜闻言轻声一笑，挑眉戏谑道：“怎么，殷小姐要给我变个戏法吗？”

她说罢扫了一眼殷滢，见她变得窘迫，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越矩，于是她收回了手臂，后退几步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殷小姐，我不想难为你。”许欢喜把自己垂在额际的发丝别在耳后，又伸手拢了拢碎发，重新把头发扎得紧了些。然后她冷冷看向殷滢，语气里满是疏离。

“把你当做特殊顾问引入特调处，我担了很大的责任。所以我希望你的每一句话都能够对你，对我，还有特调处负责。”

“那许处长还会去布置勘查吗？”脱离了许欢喜的桎梏，殷滢终于又找回了自己之前游刃有余的状态，她抱起手臂扬起一张俏脸笑着问道。

而令她接下来感到意外的是，许欢喜竟然颇为认真地重重点了点头。

“我会。”

这下就换成殷滢原地发愣。

“既然我把你带了进来，我就会相信你。”许欢喜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她眼神中却满盈着坚决，以至于让殷滢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她或许又变成她的阿喜的错觉。

可殷滢也并不是傻瓜，她很清楚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许欢喜。

也正因此，她更加疑惑。

“你明明才刚刚认识我。”她开口说道。

而再次出乎殷滢意料，许欢喜对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

“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赌博之中度过的。”

还未等殷滢开口发问，许欢喜就先打断了她。

“无论是做警察，还是做缉毒警察，又或者是做毒贩内部的卧底。每一次我都在赌，赌我的前途，赌我的性命。而每一次的结果，你现在也看到了。我不敢说我大获全胜，但至少没有赔掉本钱。而这一次，我想为了那些死去的受害者，再赌一次。”

殷滢看着她发怔，她失神问道：

“这一次，你想赌什么？”

许欢喜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

“就赌你不会骗我。”

心像是被谁突然狠狠地一抓，殷滢觉得胸口一紧，似乎连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许欢喜锋利的视线如同一柄尖刀，生生地扎进殷滢的心口，她下意识地躲开，故作镇静地笑起来。

“许处长倒也不必这样给我扣帽子。”

“是你先来找我的。每个人做事情都不会是无缘无故，你有你的目的，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既然你的目的没有达到，那你就不会离开这里。与其说我是相信你，倒不如说，”

许欢喜说着自信地笑了起来。

“倒不如说，我相信你对于那件事的迫切感。即使是为了达成你的目的，在此之前，你都不会欺骗我。”

殷滢闻言转过脸看向许欢喜，她看着许欢喜的笑颜，沉默片刻，终于也开口。

“许处长不愧是智勇双全。”她说着伸手鼓起掌来，笑道“您大可放心，我没有必要欺骗您这样厉害的警|察。”

“可我也明白一件事。”许欢喜突然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殷滢抬眸与她对视，二人视线相撞瞬间，周围的空气几乎都要沸腾。

“殷滢。”

“你并不是什么灵媒，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