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抵达现场之后,许欢喜就按照殷滢所描述的范围交代给鉴识科的同事们。
而负责本次现场勘察的鉴识科小组长听过许欢喜的安排后则有些犹豫。他走到许欢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担忧道:
“许处长,你说的这可不是小范围啊。”他说着侧身看向正在忙碌准备的鉴识科成员们,“我们组今天一上午已经出了两个现场,接到你消息的时候,有的组员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他面露难色,又压低了几分音量:“你也是做警察的,应该明白我们的工作强度。你这个案子的现场,我们上午已经跑过一次,现在又要返工的话,还是如此大的范围。如果再没有什么收获,我可担心……”
他话还未说完,许欢喜就转过身微微鞠躬。
“我很理解您的难处,”
她抬起头,目光中蕴含着真挚的歉意,但似乎也同样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但是,就当是为了受害者,所以哪怕是可能再白跑一趟,也麻烦您了。”
组长闻言叹了口气,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好吧。但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把搜查范围定为方圆十里的树丛草丛的理由。”
发现尸体的工厂毗邻高速公路,方圆十里以内的所有草丛都搜查一遍,的确是一场不小的工程。现在鉴识科的人想找许欢喜要个理由,也着实无可厚非。
可许欢喜此时却有些犯难。
她该如何和对方解释殷滢的身份?
许欢喜抿唇思考了片刻,才看着对方笑着开口。
“尸体被抛尸几天都无人知晓,这种抛尸地点显然并不常见,也正因此,如果不是对周围环境熟悉,知道那里人迹罕至的话,大概是不敢轻易把尸体丢在那里的。”
“所以,你怀疑凶手应该就在这附近生活?”
许欢喜闻言点点头,“至少,这附近应该是凶手的舒适区。杀人,运尸,再抛尸。这些工作在当今到处都布满了监控的环境下,已经不再容易。凶手没有必要在某地杀人,然后冒着途中被抓的巨大风险,绕远路来这里抛尸。所以,我断定,受害者的第一死亡现场应该就在这附近,而我想,或许我们还能够发现些什么。”
许欢喜的一番分析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于是鉴识科的组长也沉思片刻,而后他垂眸一笑,低声开口。
“二十五年间,市局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案子。虽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负责警官,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但是K市,”
他抬起头,看向许欢喜。
“K市,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许欢喜面色凝重,并未开口。
“为了不出现更多的受害者,也为了不让前辈们的努力付诸东流,这一辈的我们,一定要把那个人渣捉拿归案。”
他说罢冲许欢喜点了点头,就快步去给鉴识科的组员们布置任务。
由于搜查范围广,人手又不算充足,所以许欢喜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等搜查进行了接近有两个多小时的时候,许欢喜驱车前往附近的县城。
毕竟刚才鉴识科的组长也告诉她,鉴识科有不少组员都没来得及吃午饭就赶到这里进行勘察工作。而犯罪现场搜查又是极费体力与精力的工作。许欢喜心中到底还是觉得给别人添了麻烦,于是就打算到附近的县城里买点吃的,至少不能再让鉴识科的同僚们饿肚子。
而就在许欢喜从县城往回赶的途中,她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她抽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鉴识科组长的来电。
许欢喜单手小心地转着方向盘开车,另一只手麻利地调试好了蓝牙耳机,而后接通来电。
电话刚一接通,许欢喜就听到了鉴识科组长欢快的声音。
“许处,你可真是神了!就在你划定的范围的边界线上附近的草丛里,我们找到了两张证件,是同一个人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听到这个消息,许欢喜也先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可紧接着,她脸上的笑容又在一瞬间凝滞。
鉴识科真的在那个范围中搜到了新的证物,可这个功劳,却并非是她许欢喜的。
并不是许欢喜神了,而是殷滢神了。
想到这里,许欢喜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逐渐收紧,她对着听筒交代了一句让对方把证件的高清照片发给刘弛,然后就先挂断了电话。
旋即,刘弛的手机被接通。
还未等对方开口,许欢喜就先语速极快地吩咐道:“稍后鉴识科会发给你两张高清图片,对比一下图片上的人和失踪者名单是否有交叉,还有,记得去找秦老做颅骨认定。”
她说罢顿了顿,眸中一暗。
“如果一切都对上号了的话,就通知家属来认尸吧。”
等彻底结束勘察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等到她回到特调处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尽管没抱什么希望,但是许欢喜还是先回到了上午的办公室,试图寻找殷滢的踪迹。
她现在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殷滢给予她一个回答。
而当许欢喜跑着来到办公室门前,一把推开门时,迎面而来的却只是满室的寂寥与黑暗。
办公室内早已空无一人。
尽管这是许欢喜早已料到的情况,可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失望与泄气,连浑身紧绷的肌肉都变得松弛,她抬手疲惫地掩面,靠在门槛上喘着粗气平复由于刚才剧烈运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许欢喜才兴趣缺缺地走进办公室,她打开办公室的灯,一瞬间偌大的办公室亮如白昼。
许欢喜转眸环顾四周,她本是想要检查电器插头是否都拔下,可目光却无意中停在了一张办公桌上。
她微微蹙眉,走上前,低头注视着桌上那份早已凉透,却连拆都未拆的西红柿鸡蛋盖饭。
而此时,她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嗡嗡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办公室中则显得异常聒噪。
许欢喜接起电话,可目光却在原处未动。
“许处,鉴识科那边颅骨认定的结果出来了。”
“可以确定,那具尸体与照片上这个叫作钱淑子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夜色涌动着无人可见的黑色浪潮,殷滢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晃,与所有急匆匆归家的行人背道而驰。
寒风席卷过她孱弱的身体,对她来说却如同无物。在所有人都恨不得让大衣就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却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令其他人仅仅是看着,都会觉得透骨寒凉。
她在大街上不知走了有多久,最后停在了一间酒吧的门前。
她转身,抬头看着酒吧张牙舞爪的霓虹灯牌,始终面无表情的一张俏脸终于流露了些许的情绪。
她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迈步走向前。
这间酒吧是会员制,因此站在门口的保安本想拦她。可就在他与殷滢对视的瞬间,黝黑的瞳孔像是烛火熄灭般,瞬间失了神采,仿佛灵魂都被人抽走。
殷滢笑了笑,伸手轻轻一拨,虎背熊腰的保安就被她如同掀开窗帘一般轻而易举地推到了一旁。
她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一步一步坦然走进酒吧,逐渐淹没于人潮之中。
如同水落入水中,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