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晏叫了一辆小货车，将她为数不多的行李塞了进去。杨承松刚好回到楼下，看到叶秋晏正提着最后一个行李箱放进货车内，几步冲过去按住她的手，笑容尽显虚情假意。

“秋晏，你去哪儿？”杨承松靠近时，身上还带着一股侵略性很强的香水味。纪向言的香水味虽然也很霸道，但是远比这这个味道讨喜。

叶秋晏抽出手，向后退了两步，想逃离那个领她不舒服的味道，她说:“我去朋友家住。”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秋晏不是很想和他继续理论，双臂交叠，听着他扯出一堆牵强的理由，末了，叶秋晏挑眉问:“说完了？”

“秋晏……”杨承松看出了叶秋晏耐心全无，识相地闭了嘴。

叶秋晏将行李箱又往里面塞了塞，在那边和货车司机沟通完的纪向言朝这边走来，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容有几分冷意。

在杨承松眼里，纪向言实在是个美女，五官深邃大气，红唇勾人，即便是冷笑也带有几分娇媚的意思，比外面那些女人不知出众多少倍。杨承松起了色心，叶秋晏身边竟然有这等绝色，早知道应该先从她身边下手。

纪向言瞥见杨承松赤裸裸的眼神，内心直犯恶心。她几步走上前去，笑说:“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纪向言，是秋晏的高中同学。”

“我是杨……”

“我知道，你不必自我介绍，我已经牢牢地记住你了，”纪向言打断他的话，说，“况且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罢，她挽起叶秋晏的胳膊，带着她走向另一边。

“秋晏，我们走。”

“走。”

纪向言叫来了家里的司机开着车过来接她们，叶秋晏上了车，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纵然谈不上过得多开心，至少是有个安稳的地方，小区里最后一棵树从视线里消失，叶秋晏鼻尖一酸，靠在座椅上，合上眼。

她又成孤身一人了。

纪向言身上淡淡的香气在密闭的车厢内散开，叶秋晏突然产生了还有可以依靠的人的错觉。倘若她现在睁开眼，就能看到纪向言几度欲张却又禁闭的唇，能看到她眉眼间的担忧。但她不睁眼难道就不知道吗，叶秋晏当然清楚，可她不想去面对，纪向言对她莫名其妙的好，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她怕她一旦看到就忍不住回去问，假如这一问会让这一切结束，倒不如装不懂，任由她的视线完全包裹自己。

纪向言的家有独属于她的风格，叶秋晏把行李搬进来，只占了一个小角落。打包好的行李与已然收拾整齐的房间整体格格不入，处处提醒着她是个外来者的事实。

黑白相间的狗迈着它的白爪子吧嗒吧嗒地跑来，果然如同叶秋晏想的那样，这只狗的眼睛亮亮的，像极了纪向言向自己提出请求时的目光。

黑白狗谨慎地嗅了嗅叶秋晏的裤脚，随后友善地摆动尾巴。

“它叫贝利，它在欢迎你，来向叶老师打招呼。”纪向言蹲在贝利身边，拍了拍它胸脯前的那堆厚实的毛，贝利抬起前爪，摆了两下，表示欢迎。

叶秋晏看着地上的一大一小两位有着小狗眼睛的生物在向自己表示欢迎，不由得勾起嘴角。

“这里还有两间空房，你选哪一间？”纪向言领着叶秋晏走向两个房间，贝利就跟在她们身后，俨然像一位安排租客看房的房东。狗尾巴从左边移动向右边，又从右边移向左边，最终尾巴停在了左边的房间。

“就这里。”叶秋晏说。

“好，”纪向言打开衣柜，“衣柜是空的，把衣服放进来吧，我帮你。”

“之前就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叶秋晏发现这里足足有三个卧室，甚至还有一个书房。外面的客厅也不小，采光也不错。叶秋晏除了感受到纪向言家中的财力确实了得之外，还感受到了几分孤寂，这么大的房子里面难道通常就住着一人一狗吗

感觉稍微大点声说话，都会产生回音。

“这里之前有人有住过，不过是我的前任……”纪向言越说声音越小，倒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

“一个男的也好意思住女生家里？”叶秋晏说。纪向言倒是将这个卧房收拾的很好，看不出来一点之前有人生活过得痕迹，好像这个房间自打装修好后就没有人住过一样。

纪向言看着叶秋晏，有很多话哽在了喉咙里。对方是个直女，有些事不是一言可以简单概括的。

“叶秋晏，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说了你可能也不懂，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没法解释，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太多，需要你自己领悟。”

“你说这些废话不如不说……”

叶秋晏看她支支吾吾地样子，也没打算继续问，拉回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纪向言蹲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整理。

如此沉默地收拾了好久，纪向言犹豫再三，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叶秋晏真相。毕竟以后要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事坦白后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倘若叶秋晏接受不了这点，纪向言也会尽力帮她打问一个新住处。

在叶秋晏以为纪向言不会继续讨论这件事之后，见她突然抬起头说:“叶秋晏，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是喜欢同性的吗？”

叶秋晏一愣，动作停滞了片刻，问:“难道你前任是男同性恋？”

她看到纪向言一脸无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淡淡笑着，不紧不慢地说:“我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你喜欢的人是同性。”

“叶秋晏，我发现你蔫坏蔫坏的，”纪向言说，“你现在知道我的性取向了，你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可是我的性取向和你又不一样。”叶秋晏轻轻撇了她一眼。

“也是……”纪向言连连点头，视线飘向别处。

叶秋晏不解她在遗憾什么，略略蹙了蹙眉。纪向言不打算解释，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柜子中，笑说:“收拾完毕，我们去超市买拖鞋和杯子。”

“买这些做什么？”

纪向言说:“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需要有一些属于你的东西。”

听到超市二字，贝利兴冲冲地站起，尾巴摇得欢快。纪向言一句不带你去，气得贝利转头回卧室生闷气去了。

叶秋晏由着她安排。

逛超市是一件相当亲密的事，这意味着要将自己的喜好毫无保留地暴露给对方。

纪向言认真对比拖鞋的好坏，还时不时问问叶秋晏究竟喜欢哪双。叶秋晏不是很在意拖鞋的颜色，更注重鞋的舒适度。

最后纪向言选择了粉色的那一双，说粉色配闷/骚，简直天作之合。少不了叶秋晏斜她一眼。

马克杯专区，叶秋晏认认真真选了一款心仪的杯子，之后纪向言还专门为她购买了一整套床上用品。

日常生活之外，纪向言还挑了蔬菜肉类，言说要给叶秋晏接风洗尘。

在超市的购物经历，倒真让叶秋晏有了家的实感。她去了宠物专区，挑选了一款明黄色的狗玩具。

看着如此张罗的纪向言，叶秋晏真的开始怀疑是过去对纪向言的误会太深，亦或许人长大后真的会变，从情商极低的蠢蛋变成成熟的大人也完全有可能。毕竟高中时期转眼过去将近十年。十年很长，甚至有同学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回到家中，叶秋晏换上了刚买来的拖鞋，又将马克杯放入橱柜中。她拿出明黄色的狗玩具，抛给贝利，贝利跑得很欢，不一会就将狗玩具叼回来，放在叶秋晏的手心。

“你夸夸它。”纪向言坐在沙发另一侧，托着腮笑说。

“它能听懂？”叶秋晏将信将疑。

“它是边牧，很聪明的。”

叶秋晏看向贝利抖动的毛茸茸的耳朵，摸了摸了它的脑袋，说:“做得好。”

贝利果不其然兴奋地转了个圈，跑到叶秋晏面前摇头摆尾。

“怎么样？”

“嗯，做得好。”叶秋晏冲着纪向言一笑。

纪向言读出了坏笑的意味，佯装怒道:“叶秋晏！”

和纪向言在一起的时间很快被消磨过去，一天过去，叶秋晏冲完澡打算入睡，可能是刚换了一个环境，她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睡。

她起身，拉开窗帘，看向城市万家灯火，突然感慨亮着灯的窗口没有一扇属于自己。纵然纪向言招待自己招待地很是周全，她做的菜也很好吃，可她在这里毕竟只是一个租客，这里还不能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家，只能算是疲惫后的安全屋，旅程上暂时的落脚点。

她对杨承松并谈不上是爱，只是觉得他是一个适合搭伙过日子的人。他与自己的工作都还算稳定，将来有了孩子这个小家里也算是幸福。

叶秋晏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她渴求的幸福相对而言还算简单。可能是自己将这份幸福想的太容易，所以迎来了背叛。她无法容忍背叛，所以在发现端倪后，就果断离婚。

难道自己真的不配吗？她倚着墙，眼眶渐红，眼前视线逐渐模糊，灯火融合成泪水，竟然化成星光点点。

纪向言本想偷看一眼叶秋晏睡得好不好，敲了一阵门，见没有回应，于是推开门向里面瞅了一眼。她见单薄的身影靠在墙边，静默到好像变成了墙面的拓展部分。

“叶秋晏，你还不睡？”纪向言不由得开口问。叶秋晏可能是摘了助听器，仍旧没有回应。纪向言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拍了拍叶秋晏。

对方回头，她看到泪水顺着叶秋晏的脸滑落，衬着城市霓虹灯，失去了眼泪该有的透明，糅杂了太多情绪。

叶秋晏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袒露脆弱，让纪向言颇是不知所措。毕竟在高中时期，纪向言觉得叶秋晏就是那种刀子悬在头顶也能面不改色的钢铁女人。

纪向言笨拙地在房间里找纸，最后毫无所获，只能抬手轻轻抚去叶秋晏的泪水。叶秋晏看到她的慌乱，暗暗勾了勾嘴角。

她擦干自己的泪水，看向房门，又看看她，无声地询问她怎么进来了。

纪向言没有言语，只是靠着她的肩膀。今天叶秋晏经历了很多事，她担心她睡得不好，所以进来看看，却撞见了她在这里暗自伤神。

身旁人给的温度让叶秋晏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拉了拉纪向言的手指，对她点点头。

纪向言出去了，过了不久把贝利牵进来，让它陪着叶秋晏。它可能是困极了，跳在床铺上找了个地方就呼呼大睡，发出犬类独有的低鸣。叶秋晏躺在它旁边，嗅到它身上竟然也有一股属于纪向言的味道。她轻轻抚摸着贝利的软毛，感受它的温暖，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