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炎翘掉午休,准点出现在音乐教室。
盛烟心领神会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挂起笑:“真想好了。”
夏炎:“嗯。”
谈佳乐正在和其他队员分食钵钵鸡,看到夏炎连筷子上的钵钵鸡都掉下来了:“你怎么来了?”
夏炎把琴包放下:“某人要我来帮忙。”
谈佳乐八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最终锁定更熟一点的盛烟:“怎么说动的?”
两人对视一眼,对昨晚的争吵和失态闭口不谈。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可本被隐藏的伤口彼此袒露,见血,结痂。
于是成为共犯。
盛烟故作神秘:“你猜?”
谈佳乐:“啊啊啊盛烟我讨厌你!”
虞之淇抬了眼皮子问:“你不是死也不来吗? ”
谈佳乐恨不得拿鼓槌去砸虞之淇这个棒槌。
夏炎神态自若:“嗯,我还活着,所以我来了。”
虞之淇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吃钵钵鸡吗?”谈佳乐热情邀请。
夏炎疑狐回问:“你们每天中午都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
谈佳乐哑然。
学生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大把可以浪费的时间。
一切痛苦都好像可以在这种漫无目地如流水的时光里被掩埋,分解,最终消散。
元旦晚会还早,大家更多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紧张学习之余放松的环节,插科打诨是少不了的。
用虞之淇的话来说,就是“得先摸鱼才能进入状态”,盛烟也默许了这种行为——她似乎对她俩的插科打诨乐在其中。
夏炎嘴巴像刀一样毒,做事倒是一板一眼的,之前招新和校庆时间赶,大家都默认争分夺秒,配合得当,现在准备时间一长,矛盾就出现了。
“高中牲的时间怎么能叫浪费呢?这叫享受生活。”虞之淇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而且,今天的食堂太难吃了,加餐情有可原。”
谈佳乐疯狂点头:“吃完钵钵鸡就开始定歌,你真的不来一口吗? ”
今天食堂配的菜分别是:西红柿炒菠萝,苹果红烧肉,豆瓣酱炒得半生的花椰菜,以及正常的小白菜。
别说其他人,就连夏炎这种不挑的都没怎么吃。
如果不是因为要联系,她本来计划借后勤的锅自己煮面加餐。
“沉默就是同意。”盛烟冲谈佳乐提了句,“有多的筷子吗?”
谈佳乐连忙抽出一把筷子递到夏炎面前。
夏炎接过筷子:“……谢谢。”
一份钵钵鸡,四人分也就尝点鲜。
吃到一半,社团内其他人也推门加入讨论,谈佳乐临时又加了两份才勉强吃饱。
加完餐只剩半小时了。
夏炎对这种磨洋工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这要放在社会上,你们早被开了。”
“没事,队长不会开我们的,对吧盛总?”
盛烟被这声“盛总”喊得心猿意马,她轻声呵斥:“胡说什么呢。”
夏炎斜睨她:“啧。”
贫了几句嘴后,正式进入定歌环节。
“弄首炸的吧!那可是体育馆诶!不嗨怎么行?”
“就本校那音箱,到时候肯定很乱……反正我不看好。”
“那得选首旋律简单但又很节奏感的歌,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虞之淇打开网易云,顺着歌单挨个数:“新裤子,痛仰……五月天?”
“改编吧,照搬多没意思,我们可以试试把热门曲改成乐队的风格。”谈佳乐说。
“热门曲?小苹果?”
“滚啊!”
夏炎举手:“既然可以改编,为什么不一步到位原创?”
沉默良久。
“原创啊……”教室内传来重重的叹息。
谈佳乐看向盛烟:“我不会写词。”
虞之淇看向夏炎:“我不会写曲。”
一副摆烂模样,眼里的搞事热忱却藏不住。
夏炎说:“别看我,我连五线谱都还没背熟。”
她也看向盛烟:“我记得你写过原创,歌词我很喜欢。”
是《夏日玫瑰》。
夏炎帮忙改了曲的那首。
被三双灼灼的视线环绕,盛烟拿谱子蒙在头上:“饶了我吧。”
夏炎扯下她的谱子,铁面无情:“你挑起的,你负责到底。”
盛烟深呼吸:“那好,暂定一首翻唱,一首原创。”
众人纷纷:“可以。”
“不过保险起见,得再准备一首现成的,万一我写不出来还能救救场。”
于是便这样敲定了。
计划翻唱五月天的《倔强》,主旋律,适合大合唱,出于各方面的考量,决定由队内唯一一个男生虞之淇兼任主唱。
盛烟的曲子则放在这之后,刚好可以做情绪的缓冲。
至于方案二……经过虞之淇和谈佳乐的激烈讨论,最后决定大不了重演《夏日玫瑰》。
练习的日子大同小异,把《倔强》练熟就挺花时间,十一月下旬还有期中考试,盛烟还得抽空写新歌,除了练习时间经常忙得不见人影。
夏炎负责纠音和帮忙改曲,没有每天去,一周去两次就算多的。
每次去的时候,眼看着盛烟的黑眼圈逐日加深。
期中考试后,夏炎帮后勤送东西,路过高三一班时,听见年级第二冲盛烟爆出哀嚎:“啊啊啊啊啊就差0.5分!你不是在排练吗?怎么还是第一!你就让我得一次第一不好吗?!”
盛烟危机感大振:“只有0.5分吗?”
年级第二咆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每天中午练习带的琴谱里藏了作业? ”
盛烟睁着无辜的双眼:“之前没有,不过你提供了一个好建议。”
年级第二把卷子卷成一团,暴打盛烟脑袋:“走走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当天中午盛烟把作业带到练习室,美名其曰刷题放松。
此举收获了全体成员的一致驱逐。
临近冬日,气温骤降。
秋风变得厚重起来,迎面刮来像顶了层厚厚的被子。
练习也接近尾声,盛烟原创曲写得不错,离元旦还剩一周的时间,只剩夏炎还在对一些细节挑刺。
总体上大家都很满意。
圣诞节这周,街上和班级从周一开始就弥漫着节日气氛。
周四,平安夜,琴行老板要陪妻女,夏炎惯例去帮忙看店。
琴行老板这段时间扩展了新业务。
他隔壁有家常年“旺铺转租”的库房最近被人租下改成小练习室,做了艺考培训。琴行老板主打二手售卖和设备维修,练习最是耗费器材,他刚好专业对口,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有时候忙了,甚至会叫上夏炎一起帮忙。
夏炎得以如愿以偿成为学徒,摸到许多之前碰不得的乐器。
晚上是培优的高峰,平安夜也不例外。
今天刚好是架子鼓一对一教学。
她搬着小板凳坐在练习室门口偷师学艺,里头传来的声音一清二楚。
午休排练休息时,偶尔她会让谈佳乐教自己架子鼓,搭配她的绝对乐感,夏炎偷师的速度很快。
“小夏。”老师突然从练习室钻出来冲她招手,他的秃头在路灯下锃光瓦亮,“帮我盯一下这小子,我临时有点事。”
练习的也是个高二生,隔壁三十九中的,那所学校以艺考出名。
这是个卷毛男生,平时练习就爱偷懒,他妈妈不得不把他送到老师眼皮子底下,连练习都一对一。
老师手里手机亮着光,夏炎视力好,一眼看到上面的称呼“盛小姐”。
姓盛的人有这么多吗?
夏炎心里吐槽,表面风轻云淡地点头。
反正她看店也是看,看人也是看,一看两用,不影响。
夏炎进去,顶着卷毛的视线坐在秃头老师的座位上,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练习室本就窄小,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毫无交集,夏炎脸皮厚,毫无心理负担地盯着对方。
卷毛男生最先顶不住,尴尬地说:“那什么,唐老师让我自主练习。”
“嗯,那你练习吧,就当我不存在。”夏炎说。
“哦。”卷毛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掀了张乐谱,熟练敲起,是很常见的十六分音符的视奏练习。
或许有女生在一旁盯着,平时霜打茄子的一个人这会儿全程挺着身子,竭力表现自我。
他学了有阵子了,打起来谈不上好,至少称得上流畅。
一曲过后,卷毛对自己的发挥非常满意,长吁了一口气,偷偷抬头瞥夏炎,嘴角翘着“求外行夸奖”的嘚瑟。
“……第二节你敲错了一个音。”
夏炎面无表情戳破了他的自信。
卷毛:?
“后面也是。”夏炎不依不饶指了指底鼓,“有个地方你掉了一拍。”
卷毛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回翻琴谱,一行行对去,发现果然如夏炎所料。
“你会架子鼓啊。”卷毛顿时兴致缺缺,“你也学音乐?”
夏炎否认:“只会一点。”
说一点也不恰当。
她顶多只是在乐队练习间隙和谈佳乐闲聊时碰了碰,再就是多看,多听,多偷学,模仿的时间都很少。
“那应该也是从小练习吧。”卷毛开始摆烂摸鱼,嘴上闲聊不断,“我中途才决定走艺考的,所以也算从头开始,有时也会羡慕那些从小练习的同学。”
夏炎耸肩:“其实我都不太会看谱。”
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她顶多把吉他和谱子挂上钩,至于架子鼓——谈佳乐顶多教她一些基础架势——根本用不上谱子。
“那你怎么听出来?”
“我记忆力好。”
夏炎从凳子上跳下来,心中澎湃怎么也压抑不住。
她靠近架子鼓:“我可以试试吗?”
自从盛烟短时间内教会她四手联弹,她愿意开始相信自己能够架子鼓听课速成。
但在盛烟面前,她却不敢频繁找谈佳乐请教,许多时候摸架子鼓都是草草了事。
因为这让她有种背叛吉他的错觉。
卷毛求之不得。
他连忙把鼓槌递到夏炎手里,明目张胆偷懒。
夏炎坐定,先是凭记忆敲了练习曲,越敲越顺,后来转到反复练习过的《倔强》,敲了三分之一大脑开始无法处理吉他和鼓的不同,干脆随着自己的性子乱敲。
每一下都铿锵有力,每一次都好像要把鼓面砸破。
盛烟来视察自己的“小生意”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工作室为了迎合圣诞气氛,在玻璃窗上贴了许多圣诞贴纸,门前还放了棵小圣诞树。
在闪烁满天星灯的工作室里,夏炎旁若无人地挥洒汗水,身旁站着一个干干净净的男生,每一个音符都在欢呼雀跃。
他们靠得那样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3-11-29 03:2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