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从手心传递,安缚心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女人的脸颊。神识窥视了这个女人的记忆和思想,这个凡人在她眼中是弱小的,没有任何依靠。
身后的白狞伸了个懒腰说是要去准备一下就离开了洞府,这里只剩下安缚心和这个处于昏睡中的女人。
她仔细端详着女人的睡颜,即使处于睡梦中依旧眉头紧锁身体紧绷,手指摩挲着女人的眉眼,刮过她鼻梁,苍白的嘴唇,再到下巴…
掌心贴合着女人纤细的脖颈作势掐住,感受着手心里脉搏的跳动,她沉默许久后随手一挥扯开女人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引来池水为她清洗身体,做完这些她离开了洞府。
水面波澜渐消,果子精冒出脑袋,另两个紧随其后脑袋钻出水面,游到池边暗中观察床上沉睡的女人。
冷昭只觉得耳边似有飞虫不断地嗡鸣,半睡半醒间她渐渐听清耳边的声音…
“那个仙子是不是要养她做宠物啊。”
“她是猫妖带回来的,应该是猫妖养着。”
“都不是!”高出两个果子精半头的果子,举高的胖乎乎的双臂站在冷昭的胸口对一左一右趴在她肩膀上的果子精说,“肯定是仙子要把养她胖,喂给猫妖。”
“养什么?”床上的女人突然开口,吓得果子精们从她身上四散奔逃。
冷昭慢慢睁开双眼,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于是装作熟睡听着耳边的交谈。
身上如同三只幼猫般大小的生物却有着稚嫩童音,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从床上坐起,果子精早就跳进水池不见踪迹。低头看了眼身上衣物,灰色布衣,衣摆捶地,袖口收紧,颜色朴素但布料柔软不是寻常人家的衣服。
环顾四周,她好像是身处一处天然溶洞中,石壁严丝合缝,没有出路。头顶钟乳石下悬着一颗巨大明珠,照亮这一方洞府。
“这里是那只猫妖的洞府,你别想着逃了。”池中的果子精从水里冒出脑袋,看她满脸戒备四处张望,好意提醒,“放心了啦,是仙子救了你,她会把你养起来,就像养我们一样。”
冷昭盯着水池里冒出来的婴儿脑袋,她对这畸形胎儿口中的猫妖,仙子之类的话一知半解。只觉得头痛欲裂,朝着水池踉跄着走了两步便跪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的□□,“啊…”跪坐在地上,秀眉颦起,脸色苍白。
刺进她身体冰冷的剑和流淌在她脸上温热的鲜血…月光下白猫幻化人形,妖异的血红色竖瞳,仰头俯视她,踩住她的手腕…
她瘫坐在地,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没有触碰到记忆里的伤口,肩膀,大腿都毫发无伤。
现实和记忆出现差错,一时间她竟分辨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溶洞中的摆设像一间闲雅客房,头顶的巨大明珠散发着微光照亮溶洞,在这里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这让她的思绪愈发混乱。
按照记忆里她所受的伤,就算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神医出手医治她,也需要一年半载才能痊愈。而她现在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可记忆中的伤口只要回想起来身上就隐隐作痛。
越想越觉得诡异,她好像碰到了什么非人的妖怪。茫然无措,只想快些离开,于是四下寻找出口。手掌抚摸着溶洞边缘,这个洞窟仿佛天然形成没有一丝开凿的痕迹,更没有出去的洞口,逃出无望她只能靠着石壁抱着自己坐下。
果子精们慢慢围了上来,冷昭面上不动声色毫无波澜,但心底却害怕的发颤。因为在她眼中这些只有巴掌大小能说能跑的果子们,更像是某位不知名的药师炼制出的畸形胎儿…
“她傻了吗?”
“她为什么不说话?”
“她是个傻子。”
三个果子精一人一句的对着呆坐在那里的冷昭评头论足。
长得娇小光秃秃的头顶上只有一片绿叶的果子说:“你不要害怕是仙子救了你,她会保护你的。”
头上有两片叶子较大一点的果子说:“要小心猫妖,它会吃了你,就像吃掉我们一样。”
头上三片叶子,最为壮实的果子,中气十足的说:“仙子和猫妖都要小心,她们两个是一伙的,仙子肯定是把养起来然后吃掉。猫妖一定是把你当宠物,就像人类养猫一样。”
三个娇小玲珑的果子语气稚嫩,神态夸张地跟她讲述它们的所见所闻。而冷昭只是抱着自己靠坐在溶洞边缘,冷冷的看着它们不做任何反应。
在她眼中,这三个畸形胎儿能说会道的,这是哪门哪派的邪术?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它们,过了许久,果子们得出结论。
脑子坏掉了,等仙子回来治脑袋吧。
冷昭眼中的畸形胎儿离开了她身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不少。只觉得身子疲惫,腹中饥饿难耐,想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只白猫和现在被囚禁的处境。
明明想活着却没有一丝希望,不堪的过往浮现眼前,让她意志消沉,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水,头一歪昏睡去。
意识恍惚,她感受到脸上的触感,是温润如玉般的手指在描摹着她的眉眼,动作轻柔,像是在摩挲易损的古画般小心翼翼。
触碰她指尖细腻光滑,不禁让她好奇,有这样一双手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慢慢睁眼想要一看究竟,那人就站在她身前,弯着腰抬起她的下巴让抬扬起头和她对视。
如冷昭所想,是个女子,年纪约莫着二十出头,衣着素净但配饰繁琐,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银观高高束起,衣着像她在高山道观里见过的女观,却又和那些清冷不问凡事的女观有些不同。
安缚心回到洞府就看到床上凌乱的被褥,人却不在床上,知道凡人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就四下寻找。
白狞的洞府原本只有张虎皮床垫,她来后添置的家具挡了视线,转了一圈才看到衣柜后面的女人。
距离衣柜十丈远的洞府边缘,靠坐在石壁昏睡过去的女人,抱着双腿头枕着膝盖,身体平稳的起伏。
安缚心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她算了算时日,把这人丢在洞府里两天了,洞府中只有水没有食物,这女人肉体凡胎的这两日定不好过。
她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被她遗忘,走到女人跟前像玩弄猎物般去触碰昏睡中的她。
指尖抬起冷昭的下巴,让身下昏昏欲睡的女人抬起头来。
冷昭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茫然的神情,带着困意的潮湿眼睛盯着她,让她心头一颤。
抬着她下巴的手指仿佛触电般收回,安缚心退后一步和冷昭拉开距离,她负手而立,从容自若的神态掩盖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唤醒冷昭的意识,茫然瞬间变成戒备,她盯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安缚心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动做。
冷昭扶着石壁慢慢起身,站在那里紧绷着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放出杀人的箭。
“别害怕,我救了你。”安缚心直视冷昭锐利的眼睛,平静地陈述事实,“你气脉断绝如果不是我出手救你,你现在早就魂归渊墟了。”
听到她这么说,冷昭深吸一口气,紧张的握紧了双手,“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安缚心顺着冷昭的话接下去,她看到冷昭扶着石壁的手,看似是在支撑着她虚弱的身体,实则是紧张的用力扣着石壁。
安缚心看穿她满是防备的外表下的恐惧。
“我救了你的命,你该拿什么来报答我。”
冷昭眸色阴郁,肩膀松懈下来,听到面前陌生的女子讨要报酬,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看来这人不是无缘无故救自己,一定是想要她做些什么事情。
“我什么都没有,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想拿回去随意。”她眼中决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落得这般田地却还这么有傲气,不错。”安缚心挑眉夸赞,她伸出手示意冷昭过来,“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害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冷昭望着安缚心的手心,回想起方才半梦半醒之间的触感。又看了眼这气质温和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像一张面具挂在她的脸上。
她心中抵触,不禁退后一步,但身后就是石壁她已无处可退,只能背部靠着石壁站在原地看着安缚心。
“这里没有出路,你要怎么带我走出去。”
她只是笑着,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面对冷昭疑问她不做回答。
顷刻间天旋地转,让冷昭只能闭上双眼忍受眩晕,背后靠着的石壁突然消失,身体失去依靠向后退了几步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鼻息间是草地的腥气,蓦然睁眼,她身处一片荒野,头顶的骄阳高悬,微风拂过让她头脑清明。
在暗无天日的溶洞里待了许久,感官都变得迟钝,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刺目的太阳。
她愣了片刻,脑海中浮现那三个畸形胎儿口中的仙子,猫妖之类的话。又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见到的那只白猫…
安缚心慢慢走到她身边,对着愣神的冷昭再次伸出手,“我叫安缚心,以后我们要在一起相处很久。”
倒在地上的冷昭面对再次要扶她的安缚心,暗自咬了牙,觉得这人是故意要她摔倒。再次无视了安缚心的搀扶,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
“冷昭。”她冷冷的报上自己的姓名,接着说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会还给你这个人情,你想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也许是身处开阔的荒野要比在封闭的溶洞里轻松得多,说的话也干脆直接。毕竟一个人不吃不喝的在那种封闭的地方待了两天,换谁都会不好受。
“好啊。”安缚心看着再次拒绝和她接触的冷昭,她收回手,负手走到冷昭身边,“你只需要跟着我身边就好。”
“好。”冷昭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但我有一个疑问。”她目光如炬,还是冷着张脸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咬紧了人这个字。
她们之间把话说明了,没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但她们仍是陌生人,冷昭依旧防备着安缚心。
“如你所见,我不是凡人,我是这南溪山中的一名修道之人,如今八百二十岁。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道名——绛晴仙子”
“绛晴仙子?”冷昭惊讶的重复安缚心的话,她想起身披道袍的道士,那些人和眼前这个女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更让她不可置信的是,在她眼中比自己小十余岁的女子居然活了八百二十…
“怎么可能!”冷昭质疑道,“你看起来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
“哦?”安缚心歪头瞥了冷昭一眼,“我很年轻吗,你是认为我比你小,是个小丫头。”
她对冷昭现在所想的很感兴趣,想用神识去探查冷昭的思想,就在她接近冷昭想要靠近些释放神识的瞬间,冷昭如林中受惊的野兽般惊恐地后退和她拉开距离。
“没什么。不是要我跟着你吗,带路吧。”
冷昭握紧了双手,目光闪躲不敢再去看面前的女子。她刚才险些去推开安缚心,这样做可能会激怒这个自称仙子的女子,毕竟去惹怒一个身份成迷且实力未知的“救命恩人”,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