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丢了魂一样,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跟在安缚心身后走着。
在她知道自己要以她弟子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时,多年来的抗争变得毫无意义,看样子她回不去昭州也无缘见到沙漠,黄金河。
上一个是凡人,她可以一刀取走性命,这个是“仙子”,该怎样才能杀了她……
安缚心看了眼坐在池边神情恍惚的女人,目光呆滞的盯着池水一言不发。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她的眼中是如此赏心悦目。她站在原地欣赏着冷昭再次失去自由哀伤失落,她想让她的痛苦持续下去……
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后她猛然惊醒,捂住自己的嘴后退,忍着从胃部生出的呕吐感,惊讶自己竟会痴迷给她人带来痛苦。
她张了张嘴想跟冷昭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选择了沉默转身离去,留给冷昭些时间去接受现实。
而她则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去思考自己身为正道,心里为什么会生出那种扭曲的想法。
难道是……入魔?
榕树下打坐调息的女子在得出这样一个答案后睁大了眼睛。
这事有征兆,自从她和白狞从渊峡脱身以后,她们的身体都被煞气侵蚀,白狞脾气愈发暴躁而她的心里总会生出些不好的想法就像今天一样。
这半月她忙于炼化灵台镜抽空和冷昭出去看山精野怪,引她入修行之道。全然忘记自己从渊峡中沾染的煞气,有时看着冷昭心里生出些阴暗的想法她全当做自己旧病复发以为能像以前一样压制下去。
体内灵力流转受阻,灵脉上附着黑红交织的煞气侵蚀她的身体。太过自信低估了渊峡的危险,也低估了这从那黑暗渊虚中诞生的煞气。
一阵狂风袭来,黑色肉球砸在她身后的榕树上半个球身深深地嵌入树干。
“跟你的宠物玩够了吗。明日启程去理京,该办正事了,绛,晴,仙,子。”白狞深处江城,声音拉着长调传入她耳中,嘲讽她自取的名讳。
她紧闭双眸,专注消除附着在自身灵脉上的污浊煞气,不理会白狞的嘲讽。
黑球发出尖锐的惨叫,从树干中掉在地上,路滚向江城。
白猫端坐在江府门口,朱红色大门紧闭,站在门口的家丁手持长棍紧张地盯着远处的白猫。白狞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家丁的恐惧,伸着懒腰打个哈欠,家丁都被吓的瑟瑟发抖,恨不得当场扔了手里的棍子跑的远远的。
猫眼伸缩看到覆盖整座江府的灵符,是一个低级阵法,保护江府不受邪魔侵犯。她抬起右爪子,一路从城外滚回来的黑球自动滚到她的爪子下。
“给你个报仇的机会,不过别都杀了给江府留下一个后代。”和爪下的黑球交流。
在得到她的允许后,爪子下的黑球激动的颤抖,一双双手掌从黑球的表皮上凸起,恐怖渗人。
白狞显出人形,不远处盯着她的家丁看的一高挑英气的女子凭空出现,一脚将膨胀了数倍如人头大小的黑色肉球踢进江府,越过江府的高墙砸破了肉眼看不见的阵法屏障。
吓得家丁扔了棍子连滚带爬的跑到大门口敲门,哀嚎着祈求门里面的人开门放他进去。
白狞不屑看这凡人一眼,转身冷哼一声消失不见。
池水迎着她僵硬面无表情的脸,让池中的果子也不敢大声说话去刺激她。只小声嘀咕着,“仙子不吃你啊,猫妖也不吃你,你是幸运的。”
“对呀对呀。”光秃秃的头上只长了一片叶子的精灵接着说。
“冷昭最幸运了。”头上长着两片叶子的果子笨拙地从水池里爬出来,站在池边高举双手为冷昭欢呼着,“月亮和太阳眷顾着你,就像我们的母亲一样受到日月的眷顾,我们才得以降生。”
冷昭被它们的话打动,一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婴儿形态的精灵,说不定哪天就被吃掉却跑来安慰她,让没尝过人间温暖的冷昭怎么不动心。稍微平复了心中的失落,好奇的问道:“你们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她知道你们会被吃掉吗。”
头上有两片叶子的精灵爬在池边下半个身子留在水中,慢悠悠地说,“母亲是一颗大树,长在云上的大树,日光照在它身上它会开出好多漂亮的花,等月亮来了花会落掉,每天如此,花开花落。”
“它受伤了就会在伤口结出我们,等我们有力气了要从母亲的伤口上掉下来,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也许是一片森林或是草原,运气不好都掉进了仙子的口袋里。”
冷昭听着它们的描述,听得一头雾水。她将这三个果子抱在怀里,“听不懂你们说的,不过也许以后我能有机会见到你们的母亲。”
“一点会的,冷昭和母亲一样,太阳和月亮庇护着你,我们能感觉到。”
不知所云的话让冷昭感到些许安慰,她知道这三个精灵在安慰她,心意她领了,果子们也在她怀中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于是蜷缩起了身体变回了带着淡淡荧光的果子安静的贴进冷昭的怀中。
片刻之后她感到有人在盯着她,那眼神凌厉像极了林中凶恶的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冷昭和那双血红色眼睛对视,收紧了双臂,紧紧抱着怀里三个幼小的精灵。她认得这个女子,她桥上的白猫,义庄里踩着她的手的女子,这半月来有几次擦肩而过,她也从安缚心口中得知这女子的身份。
南溪妖王,白狞,是个修行千年猫妖。
白狞看着坐在池边的冷昭,她扬起了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是要给它们做娘亲?”
冷昭不语,以沉默回应她。
“哈……”白狞看着冷昭就像看到了戏班子里的丑角,“自身都难保还想护着它们。”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弯下腰松开双臂将那三颗果子放进了池中。果子没有变成婴儿一样的精灵而是漂浮在水面,身上的荧光也暗了下去,变得像一个普通的果子一样。
吓到了。冷昭看着变回原型的精灵,这样想着。
作为南溪的妖王她被一个弱小的凡人无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想到这凡人是那个祸害用来掩藏身份的,心想着救饶了冷昭这一回,但嘴上依旧不饶。
“那个祸害带你在南溪溜达了半个月没告诉你我是南溪的妖王,统御整个南溪,你身上没有半点灵力也敢如此无礼,真该在义庄把你一脚踩死或是现在……”
“杀了我。”冷昭趴在池边摆弄着浮在水面上的果子,转头冷冷地对白狞说道:“杀了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是想说这句话吗,除了这种话你还会说些别的,或者干脆点现在就杀了我。”
白狞想说的话被她抢着说完而且脸毫无畏惧之色。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抬手用锋利的指甲抓挠自己的胸口,金属相碰迸发出转瞬即逝的火星,指甲在胸甲上留下爪痕。
冷昭看着白狞面色平静,眼神也没了方才对自己的轻蔑,心中感到计谋得逞般的得意。
凌厉的掌风在她颈间擦过,身体被一股力气带着向后退去,身边的景色变换从压抑昏暗的洞府变成了空旷明亮的荒野。
冷昭趴在地上喘息着,身边站着的女子用身体挡住了白狞的视线。“她可挨不了你一掌。”
“死了就再找一个就是。寻常人见了神仙妖怪要么求饶要么求长生,这人倒好,这么不情愿那么我就把她的命收回来。”白狞甩了甩右手,差一点这只手就插进了冷昭的脖子里。
安缚心想再说些什么安抚白狞的怒火不成想身后的冷昭捂着脖子狼狈地爬起来,“要杀便杀。”
她神色不惊,决心赴死。
“你!”白狞怒火中烧。
“那魔道的气息变弱我怀疑她实力恢复,我留在她身上的追踪术士快要失效了。”安缚心急忙插在二人中间。
“那还不动身跟这女人磨磨蹭蹭到现在?”白狞一听到魔道的消息瞬间将冷昭的挑衅抛在脑后。
“你不也是围着江府转圈圈到现在。”
“哼。”白狞不满地仰头,她比面前的两人高出半头,能轻而易举的蔑视她们。“现在就去离京。”
安缚心应下转身看着一旁沉默的冷昭。语气温柔的说,“你跟我一起走,我保证你不会收到任何伤害,无论你受多重的伤我都能救活你,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等过些日子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放你离开,我向你保证。”
她给了冷昭一个模糊的承诺,而冷昭本就对这一人一妖充满戒备,自是不信,认命般的低下头沉默不语。随后点了点头当做回应安缚心的承诺,“你救过我,我听命于你。就当是还你这条命。”
安缚心叹息着,“好。”
白狞懒得再多看这相互纠缠的两人,招呼南溪众妖来她身前朝拜。
奇形怪状的精怪刚得灵智算不算妖,智商低的令人发指,除了那没成化形的狐狸和老鼠精知道拜她这位妖王,其他的精怪有的站在那里挠头有的朝狐狸鞠躬。
金闵和鲛鱼姗姗来迟,一众妖怪齐聚这片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