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放火请走一殿，□□盗窃请走二殿……上诉走五殿……”

阎王殿前播放着循环的语音，未溟带着“初曦”停在殿前，看着那十座巨大的宫殿，陷入了思考。

在路上她从几个鬼差的攀谈中听出自己找的那个阎王是负责审判对其他阎王的判决不服的鬼魂，在鬼中因其绝对公正毫不顾忌其他阎王的面子而备受推崇。

不过出乎未溟意料的是，那个阎王并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种族，不是人族，也不是妖族，或者像只有在归墟教才能见到的像灵族那样基本灭绝的种族也不是，甚至可以说，他比起生命更像是无机的某种法器的集合体。

其他几位阎王虽然依凭着自己特殊的地位拥有各种各样的神通，如能看透因果，辨明真假之类的，但他们生前却都不过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人族。但这位阎王却有着像是来自它本身的能力，他可以看见一个生命所有的记录。

如果地府真的是一种超巨型的幻妖的话，那这种能力毫无疑问就是这个超巨型幻妖的核心，与其说看见生命的记录，不如说是他可以看见相信地府存在的人的记录，无论是自身，还是他对其他人的观察。

而这样，为什么“初曦”会跟真正的初曦不同的原因就有了，因为初曦和未溟都并不相信地府轮回的存在，这个超巨型幻妖只能通过其他人的记录对初曦进行侧面的刻画，如此才会出现与未溟认知不同的地方。倘若初曦也相信地府的存在的话，那这个伪造出来的家伙，就跟真正的初曦没有任何区别了。

想到这，未溟不自觉地看了看在一旁待着的“初曦”，心里有些后怕，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无法看穿她不是真的初曦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她不知道，也拒绝去思考，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现在面临的困境上。

如果整个地府都是超巨型幻妖的话，那所有的鬼实际上也都是一体的，而那个所谓黄续驽的鬼魂让自己去杀掉第五殿阎王便没有什么道理了。是为了增强这里的真实性，让自己相信地府的存在，来增加地府在现实的锚点吗？这并不太可能，哪怕未溟从归墟教主那里多少能猜到自己身份的不一样，但她也不觉得自己能给这个霸占了一个洲的庞大幻妖什么好处。

但未溟也不能排除这是一个局中局，让自己自以为是地看穿了这一切，却又陷入了一个更加庞大的局中。就像是一只闯进囚笼的老鼠正在对着一块毒饵嘲笑主人的愚笨时，却不知道自己在看见那个毒饵时，便已经被囚禁在了死亡的深渊中。

信息的不对称加剧了人族最原始的对未知的恐惧，即便是未溟，看着这漆黑的苍穹与直达天际的宫殿，也不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她还是深呼吸了一下，即便呼吸对于化神期的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影响，但这种习惯性的动作还是让她感到了些微的放松。

然后她又握住了胸口上的流火佩，感受到其中来自初曦的温暖，跳动的阳焰亲昵地舔舐着她的手心，就像是往日的甜腻一样，给未溟心中再添几份决意。

初曦，曦儿，小光。我会找到你的，紧紧地抓住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痛苦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守护你的。我的初曦，我生命中第一束晨曦，请你为我祝福，我一定可以再一次牵起你的手的。

“我们走吧，去第五殿。”

未溟松开手中的玉，让其再滑落到自己的胸间，看着面无表情的“初曦”，平静地说道。

“等一下，两位小姐，你们要去第五殿做什么？那里可不接待新人。”

一个声音从未溟身后不远处传来，而在那人说话之前，未溟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他。

紧张感爬上未溟的脖颈，她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迷失了心，居然忘了自己现在正处在最危险的地方，就像一只将要落入猪笼草的小小蚂蚁，居然还想要得到笼壁的甜味，却完全看不见前方的酸液深渊。

“你是谁？”

未溟转过身，一只手藏在身后，掌心已经覆盖上无尽的黑暗。对方的修为很明显要高于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一样，一点也不担心爪下的小家伙能够咬穿他的喉咙。

那个人藏在阴影中，身穿黑色的制服，戴着宽檐兜帽，一只手按在脸上，一条腿站立，另一条腿向后踩在墙上，而他的身体也倚在墙上，与地面呈七十五度的夹角。如果不是他身上未溟也看不透的修为，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只是一个还没有上完学的龙洲问题少年罢了。

“呼呼呼，等下，等下，不要这么激动吗，那么危险的东西，对我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快点把它收回去吧。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不过这个在阴暗处耍帅的人在感受到什么后，立即便从阴影中跳出来了，亮出两只戴着白手套手冲着未溟疯狂摆动，那个宽檐兜帽也掉了下来，露出一副稚嫩的少年面庞。

“同样的目的？”

未溟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收回掌心的黑暗，反倒是又向后退了半步，警惕地观察着面前这个“危险人物”。

“没错，是同样目的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第十殿阎王——楚宋，负责监督其他九位阎王。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族，啊，对了，应该说是生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族才对。”

楚宋将人族两个字加重了音，未溟也大概听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种族果然是最天然的仇恨，哪怕是阎王，也不过如此。所以教主才会这么费劲心神、呕心沥血也要消弭这份仇恨，这天生的残酷。

“好啊，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未溟冷笑一声，看着那个满脸稚嫩的阎王。

“跟我来，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做，我会帮助你的。”

楚宋没有在意未溟的态度，冲着未溟和她身后的“初曦”笑了一下，便转身往阴影处走回，同时将手举到肩部，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你要跟上去吗？”

“初曦”有些不太放心，小声地向未溟问道。

未溟看了看她，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楚宋走进了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