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历元前一百一十年十二月,雪。
与我出生之时相同,十二月的大地,银装素裹。
纷纷扬扬的雪花是冬的讯息,可我却厌恶雪,厌恶我诞生时的一切。
滚烫的鲜血融化了空中的云,与雪一同飘落,降临,成为大地上醒目的痕迹。
我的出征已经有两个月了,万里的针叶林已经让我有些腻了,除了苍绿,灰白,便是猩红。
我想要回家,回到有我在意的人身边,被她祝福诞生,这样能让我为我自己感到喜悦一些。
但我的心中却有着不祥的预感,那几根牵在我身上的命线已经有些模糊,像是藕丝,飘荡着,将断未断。
可母亲却是沉默的,没有命令,不准许我再三的请求,只是让我继续,继续着无休止的杀戮与伤痛。
无法违抗,我无法违抗本应是至亲却从未有过温情的母亲,她将我降生在这个世界,便支配着我的一切,用畏惧和我心底里那不肯消散的希望支配着我。
只是心中开始隐隐作痛,那几缕命线纠缠着我的心脏,颤动着,向我呼救,又或是决绝的告别。
我必须要回去了,无论如何。
于是我违背了母亲的命令,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开始了我生命中第一次的叛逆。
可,我还是太晚了,无法抵达幸福与温暖,只有一份玉简,与空荡的房间。
阿和,展信佳。
若读此信,吾已赴前线,勿念。
虽背誓,亦望汝怜。吾久于家中,多闻同胞陨落,伙伴至亲皆捐躯报忠,吾常觉无颜面立于此,故于汝行后,私赴战场。
勿念勿挂勿寻,吾将于汝生辰前归来,为汝庆生。
叶缘
可今日就是我的生辰,十二月的尾声,但是为何,为何叶缘姐姐还没有回来。
我像疯了一样冲出去,冲进母亲的宫殿,像一只疯狗,朝着母亲咆哮着。
“叶缘去哪了?告……”
“聒噪,你还没有被准许回来。”
我的话被母亲的威压打断,比及真仙的威压死死地将我压倒在地上,让我五脏具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母亲的裙摆摇晃着,来到了我的面前,被妖族心脏染红的趾甲钉在我的眼前,我无法抬头,只能看见母亲的脚腕。
“叶……缘……去哪了……”
我挣扎着,将肺腑吐出,用灵力强迫着声带,继续向母亲发问。
“你现在应该在北边的林地里猎杀那些肮脏的妖族,为什么你回来了?”
母亲又将威压增重了,连神识也一并压迫在我的识海表层,意识开始混乱,就连我的灵魂也在隐隐作痛。
“叶……缘……”
我没有回答母亲,继续着我的问题,鼓起我最后的勇气,发动第一次的抗争。
“好吧,如果你这么执着的话。叶缘去热风沙漠了,妖族在那有些活跃,她去探查情报了。”
母亲将威压撤下了,我呼出最后一口气,若是母亲再继续下去的话,我唯一的勇气也会随之消失了,成为一直断掉脊梁的癞皮狗。
龙血迅速修复着我的身体,我无暇再去向母亲寻求原谅,只是逃离,希望能够逃离可能已经注定的命运。
加速,加速,我甚至摸到了空间的边际,接近了仙人的界限,瞬息万里。
辉煌的天上宫殿变作了无尽的热风与黄沙,不停息的沙暴中,绽放了一朵血云。
那便是我寻找的人,给予我唯一的爱的人,现在她却被一只肮脏的兽爪贯穿了丹田,然后被那丑恶的鼠妖,像是纸片一样撕成了两半。
“叶缘!”
我呼喊着,扑向她的身体,龙鳞从我的面颊长出,然后是狰狞的龙角以及一条粗壮的龙尾。
我捏住了那只鼠妖的头颅,用力,粉碎成粉红色的云,然后将狂暴的灵力灌入,风暴一般,将其余下的身体搅碎,化成沙暴的一部分。
怀抱着还温热的身体,灌注龙血,修复她的身体。我的缘姐姐,只是睡着了。
“嗷!”
狂暴的龙吼在沙暴中震开了一片晴空,金色的龙眸因为愤怒灌注成了金红,我已忘却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只知道当我清醒之时,万里的黄沙已被染成了赤红。
缘姐姐以烈士的身份在母亲的真火中化成了天空的星,可留在大地上的我,却只能仰望着星空,迷茫地想要与她团聚。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做,那便是为缘姐姐报仇,向整个妖族,将其赶尽杀绝,彻底灭亡。
于是,我便从被迫接受命令变成了在仇恨驱使下的屠杀。
沉默地,带着深沉入魂的痛苦,带来一场场血腥,这便是母亲想要的。
直到我在仇恨中迷失,误入了那片奇异的桃源,遇到了我今生最不想醒来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军训终于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