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寒露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因为骤降的气温而换上了长袖。
格外怕冷的林止裹着校服外套,痛苦地将头缩进了领子里,望着手里82分的数学试卷,脸也皱成了苦瓜。
而比考得差更绝望的是,高了自己60分的林祥以领先第二名12分的巨大差距屠杀了全年段。
差距真大啊,林止痛苦地瞟了一眼仍在刷题的她。
“虽然这只是第一次摸底月考,但结果还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张建的神情很严肃,用试卷拍打着讲台。
“虽然林祥同学以142分的成绩排名年段第一,但我们也还有才考60分的同学,这可是150分满分的卷子,你们说说,这让我怎么教?”
还好还好,林止松了口气,原来还有人给自己垫底。
这下她也懒得再听张建的抱怨了,注意力也集中在了窗外操场上正在整改的名人石像上。
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踩在手脚架上七手八脚地给石像刷油漆,他们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后,上好色的爱迪生像出现在林止的眼前。。
操场上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才七日的功夫,天桥上原本绿意盎然的爬山虎就染上了黄色,也带来了些令人伤感的秋意。
忽然,她感受到了手臂上传来的异样,转过头,是林祥用笔在戳自己的右手肘。
一张纸条赫然出现在她的数学试卷上。
我可以教你。
还是上次那张字条,不过这次终于写完了。
林祥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抬着头,用那双扑闪扑闪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她。
林止从草稿本上又撕了一小张纸条。
不用,我可不想打扰你学习。
通常情况下,林祥在这个时候就会继续低头刷题。
但这次并没有。
纸条又传了回来。
不打扰,教学相长。
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呢。
林止凑到了林祥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答应了。
“那就谢谢你了啊。”
林祥低着头,嘴唇微动,吐出轻微的气声。
“不客气。”
但林止还是高兴的过早了,如果说第一节的数学课只是开胃菜的话,下午的物理课后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以20分勇夺年段倒一的林止被物理老师林燕叫去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为什么能看出这样的分数?”林燕气得浑身打颤,不停地用手点着她的卷子。
“老师,我听不懂。”林止理直气壮地看着她,脸上毫无惧意。
“你说说,你哪听不懂了?这课才上了一个月呀,知识点都没讲多少,你能考上我们学校,初中物理也不应该会差到哪里去吧。”
“中考没及格。”
林止很诚实地告知了林燕自己的学习情况。
“这怎么可能?”
林燕不可置信地在抽屉里寻找着学生的中考成绩表格,在确认她的物理中考成绩只有53分后,语气缓和了些。
“你要是有不懂的,尽量来问我,还有你同桌,她这次考了将近满分,你也可以去请教请教她。”
林燕边说边将几套基础题塞进了林止的怀里。
“你先做啊,不会的问你同桌,如果解决不了来找我。”
她拍了拍林止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哪怕你以后想要读的是文科,你的物理也得过会考,不然你高中毕业证都拿不到的。”
对啊,高二要分班,她这个样子以后必是去读文科了,而林祥的理科成绩那么优异,更好找工作的理科肯定是她的优先选择。
林止对于这个才一起坐了不到两个月的同桌的感情还是颇为深厚,一想到一年后就要分别,心里顿时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林燕用试卷戳了戳林止的肚子,将她拉回了现实。
“嗯,好,我会找林祥请教的。”
林止敷衍地不停点头,随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另一边,放假回来的范天彦在他乱得如同垃圾堆一般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已经被揉得像糟菜的500块钱,林祥也因此被薛斐阳叫去了办公室。
“范天彦的钱找到了,我也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
薛斐阳很真诚地向林祥鞠了一躬。
“不用......老师你别。”有些无措的林祥伸出手就想要去扶他。
“林止说的没错,我身为班主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你说出那样的话,确实很伤学生的心,所以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我......”
看着一脸严肃道歉的班主任,林祥的脸颊越来越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老师了。”薛斐阳不再板着一张脸,而是微笑着拍了拍林祥的手背。
“你和林止都是好孩子,老师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哪怕以后高二分班了不在一起了,这段友谊也是值得永远回忆的。”
分班?
林祥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第二天中午,两张手写的错题卷出现在正打着哈欠的林止的桌面上,一份数学一份物理。
林止:“......”
林祥:“这是我按照你的错题修改的卷子,难度会比月考的低一些,你先做。”
林止:“你效率也太高了。”
林祥:“没几题,你别扯别的,快做。”
她歪着手用自动铅笔的尾端督促地敲了一下林止的手背。
“知道了知道了。”
大致看过一遍后,林止发现卷子上的题目确实不算太难,哪怕是最后的大题也明显是她多加思考可以做出来的那一类,的确是费了很大的心思。
初秋的午后,在清风温柔的抚慰下,两人默契地做着相同的事情。
晚自习课间休息时,范天彦拎着一盒小蛋糕走到了林祥的面前,拧成川字的眉毛下,是带着扭捏神色的眼睛。
“林祥,对不起,我给你道个歉。”
范天彦将蛋糕放下后就跑开了。
林止一脸懵圈地望着他的背影。
“咋回事啊?”
“他的钱找到了。”
林祥合上了练习册,随手抽走了那两份压在书本下已经做完了的错题卷。
“噢,懂了,这是冤枉你了要拿小蛋糕赔罪呢。”
如梦初醒的林止随即饶有趣味地看着那盒蛋糕。
“你要是想吃就拿去吃吧。”
林祥正拿着红笔一点点补充着错题卷上的错漏之处,她并没有在错处打叉的习惯,通常只会直接用横线划出错误的步骤并加以修改,随即在空白处将正确的解题方法再完整地写一遍。
两张卷子下来,林祥这个改卷人写的字比林止这个做题人还要多了不少。
林止:“人家给你赔不是的心意诶,给我干嘛,我也没那么馋,你自己留着吃。”
林祥:“我不爱吃甜的。”
好令人难以反驳的理由。
不过林祥倒也没有再坚持,“改好了,你自己先看,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或许是不想伤了林止面对数学和物理时脆弱而幼小的心,卷面上并没有打分。
“知道啦,林祥老师——”
林止扯过试卷,很快又投入了学习的怀抱。
天气越来越冷,教室外贴着鸡汤贴纸的窗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蒙上了一层水汽,窗外的天地不再清亮,变得模糊又朦胧。
教室的白炽灯因为长时间的使用变得有些黯淡,冯炘已经去年段里反应了好几次,可始终还是不见得有人来修。
“冻死我了。”林止用手不停地揉搓着已经快要没有知觉的耳廓。
怪不得人们常说,康城是没有秋天和春天的城市,昨天还是快三十度穿短袖的天气,今天下了点毛毛雨就只有十几度了。
“最近气温变化很大,忽冷忽热的,大家要注意好保暖。”平日里总顶着他那光秃大脑门的薛斐阳今天也盖上了毛毡的西瓜帽。
“知道了——”台下的回应稀稀拉拉。
“看来大家的兴致都不高,我本来还有件好消息想告诉大家的呢。”薛斐阳撑着手,故作遗憾地摇头。
“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当场面陷入尴尬时,班上有个像方杰这种活络气氛的人对于师生双方都是好事。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年段决定,在本月中旬的期末考后,组织大家去清泉山庄秋游。”
清泉山庄是康城郊区一座以烧烤闻名的度假村,环境不错,但位置很偏僻,一般的康城人并不会跑去那玩,接待的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游客。
虽然去度假山庄秋游的活动听起来并不是太吸引人,但对于他们这些整日泡在书本里的学生来说,能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就能让他们兴奋好多天了。
“大家到时候记得多带些烧烤食材去啊,咱们可是要自己烤肉的。”
还要自己烤,懒虫作祟的林止一听,更不想去了。
她转头瞟了一眼正在背书的林祥,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同桌,你会做饭吗?
林祥看了一眼传过来的纸条,朝她点了点头。
那秋游我提供食材你来烤呗。
林止的请求存了点自己的小心思,经过她长达两个月的观察,每个月的第一周,林祥都会啃五天的馒头,而剩余的三个星期,她吃的也是学校餐厅里最便宜的套餐。
在本月第三次撞见林祥馒头配冷水后,林止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让同桌吃顿好的。
但这个决定在林祥的自尊心影响下,实行难度极大。
不过呢,这次的秋游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就当帮帮我呗,我不会烤,到时候烤坏了就浪费了,求求你了,我的好同桌。”
她这次没传纸条,直接就扯着林祥的袖子低声撒娇。
“嗯。”
表面岿然不动林祥还是没能抵挡住她的软磨硬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