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宫之旅令林止灵感爆发,当晚,她坐在床上码字到了深夜。
林祥也没睡,不知是不是为了陪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靠在沙发上勾勾画画。
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出声,直到钟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整,窗外漆黑的天空忽然爆发出绚丽的烟火,林止盖上了笔记本,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又是新年啦。”
林祥替她倒了一杯麦茶:“新年快乐。”
“你也是。”
林止探起身,环住了她的脖子,亲昵地贴着林祥,正欲做些别的事情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咕噜……”
林祥在捂着嘴偷笑,反手将林止抱起:“楼下有小吃街,我们去那吃夜宵吧。”
“你们医生不都视街边摊为洪水猛兽嘛?我天天上网刷到某某医生的帖子,比如:‘震惊,一女子在食用路边摊后急性胃出血’”林止说完还要掏出手机拿给林祥看。
“那不是医生,那是UC震惊部,偶尔吃一次没事。”林祥把她放了下来,围好围巾,“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我们也可以买一点菜回来煮,酒店里有小锅。”
“那还是下去吃吧。”林止一想到要洗菜洗碗洗锅就头疼。
林祥开门时问:“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那些东西的,怎么变了?”
“刚毕业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后面就吃得少了。”林止取下了挂在衣架上的帽子与手套,穿戴整齐跟在林祥的身后出了房间。
林祥的语气染上焦急:“什么病?现在好了吗?”
“好了,没什么大事,都过去了。”
“什么病?”她又问了一遍。
林止本想含糊其辞,却又在林祥锐利的眼神中交了底:“那段时间精神不太正常,觅死觅活的,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物,结果食欲大减,得了厌食症。”
怪不得林止瘦了这么多。
林祥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呀,该说这话的是我。”林止捏了捏林祥的肩膀,又向上揉着她的嘴角,“没事啦,都好了,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了嘛。”
“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林祥抿嘴唇,眼角湿润。
林止连忙去拿纸巾:“怎么还哭鼻子了,没想到林祥还是个小哭包。”
林祥的眼泪在听到这番话后更控制不住了,扯着林止的外套拉链,委屈地缩在她的胸前哭。
直到完全下了楼,林止才费了好大的功夫将林祥哄好。
虽然已经是凌晨,但楼下的小吃街依旧人声鼎沸,林止排了很长的队才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驴打滚。
“我被骗了,这一点都不好吃。”林止的上下牙床被糊住了,说话时一直往外喷豆粉。
林祥倒是很喜欢,把剩下的半盒全吃了,临了打了个饱嗝。
“你是不是完全不挑食啊?”
林止又买了两盒蟹黄小笼包,正含着吸管嗦汤汁,被烫的龇牙咧嘴。
一盒45,付钱的时候她可肉疼的很。
“没有,我很挑剔的。”林祥也在吃包子,不过她更倾向于直接咬着吃的异类方法。
“那你不喜欢什么,说出来让我心里也有个底。”林止点开了手机备忘录。
“嗯……韭菜、粉蒸肉、白水瘦肉汤、菠菜、白葱……”
林祥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串,还真没敷衍林止。
“得了,你比我还挑食。”林止保存了那长达三页的林祥禁食录,“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吗,要我再说一遍不?”
林祥信手拈来:“香菜、洋葱、红萝卜、肥腻的肉、没味的咖喱……”
“今天还可以加上驴打滚。”
“厉害。”林止下意识地发出赞叹。
两人沿着小吃街的右侧一直往深处走去,渐渐地,人越来越少,但林止没找到做卤煮的摊子,有些遗憾。
“要不要去里面看看?”林祥指着昏暗的小巷子问,有一件房子的屋檐下挂着卤煮火烧的手写广告牌,但没有光亮,不知道是否还有开门。
巷口有个名叫白芝麻胡同的小学,这条巷子应该也叫这个名字,生长在南方的林止不太能分清胡同和巷子的区别,干脆问了林祥:“你知道巷子和胡同有什么区别吗?”
林祥沉默了片刻,就在林止以为她也答不上来的时候开了口:“胡同的尽头是墙,没有路。巷子不一样,她可以去到很多的地方。”
她的声音幽幽的,话语似乎别有所指,但林止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止和林祥走到那件房子时,门口的小铁锅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热气,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的光亮,应该有人。
“还有卖卤煮吗?”林止敲了敲贴着倒福字的枣红色木门,不一会便有人回应。
“有咧,等一等。”
开门的是一位佝偻着腰背的老奶奶,年纪看起来很大了,出门时一手拿着一次性碗筷,一手拄着拐杖。
“你们要几碗?”她的牙齿掉光了,说话时嘶嘶的向外冒着气声,但还是能听清。
“两碗。”林止用手指比了个二,坐到了小锅旁的塑料椅子上,林祥就在对面。
很快,两碗黏糊糊的卤煮端到了林止与林祥的面前,与驴打滚不同,这很合林止的口味,对着碗边三下五除二便吸了个干净。
林祥则是慢慢地用勺子舀着吃,看不出喜恶。
老奶奶也没进门,站在一旁面露慈色地望着两人,林止怕她累了,便把椅子让给了她:“奶奶你坐吧,我吃饱了站一站。”
“谢谢你啊。”老奶奶也没客气,随后又接了腔:“你们是来这里旅游的?”
“嗯。”林祥吃的热了,把手套摘下后塞进了口袋。
老奶奶忽然提起了自己的亲人:“我有两个孙女,跟你们差不多大呢。”
“她们现在在哪?”林止问。
“一个在外地打工,一个得病去世啦。”老奶奶的回答里透着豁达,这个年纪的老人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
“不好意思啊奶奶。”林止没想到问到了老人的伤心事,连忙道歉。
“都过去了,现在都看开了,珍惜还活着的人她们在地下才会高兴呢。”老奶奶敲了敲腰背,准备起身,“时候也不早了,谢谢你们陪我这个老婆子聊天呢。”
林止在找收款码:“多少钱,奶奶?”
“不用钱。”老人离开了。
林止最后偷偷地转了两百。
林祥没有说错,白芝麻胡同的尽头确实是墙。
回酒店时,林祥忽然又提起了她:“那个老奶奶的家里,摆着三张黑白照,一男两女,应该是她的儿子、儿媳和其中一个孙女。”
她与自己的奶奶很类似,吃了一辈子苦,晚辈却先去了。
“很可怜。”
“不可怜,他们也不希望自己被可怜。
接下来的三天,林止和林祥去逛了长城、国家博物院与雍河宫,坐上飞机时骨头都要散架了。
正好《医者》的导演邀请了林止,她也想看看木子的情况,便与林祥一同回了康城,住进了林祥家。
多多在两人开门时特别热情地跑了过来,林止有些意外:“你就这么把它单独放在家里五天啊?你不怕回来的时候屎尿横流?”
林祥蹲下身抱起了它,多多的身形很壮,搭在林祥的肩上特别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它会自己去卫生间上厕所的。”
“啊?”在林止惊讶的眼神中,多多十分骄傲地又示范了一遍。
原来聪明人养的狗都这么聪明。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我烧好了热水。”林祥把两人旅行时的脏衣服全洗了,她家的阳台够大,一次性能晾得下。
但林止的心里还有些挂念的事情:“你先洗吧,我给木子打个电话。”
“好。”林祥的眼神暗了暗,拿起衣服自己先去洗了。
“喂,木子,你爸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止打的是视频电话。
木子的气色对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显而易见地瘦了一大圈:“还算稳定,他正在化疗。”
她看出了林止背景里昂贵的家具并不属于出租屋,犹豫片刻后问:“你在哪呀?”
“我在我朋友家。”林止还是打算当面坦白自己和林祥的事情。
“林医生的家吗?”木子问。
“你怎么知道?”林止有些惊奇。
“我猜的,没事,我有些累了,我先挂了。”
木子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林止只当她是太累了,没有放在心上,又开始逗狗,多多应当是憋坏了,衔着布制的骨头玩具俯身呜咽着,想要和林止一起玩。
当林祥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时,她正好看到了玩得正欢的一人一狗,眉眼温柔,“先去洗澡吧,玩的太嗨,楼下的邻居要去物业那边投诉我了。”
“嗷。”似乎听懂了林祥的话,多多失落地叫了一声,刚才还摇的跟飞机螺旋桨似的尾巴也垂了下来。
林止安慰地摸摸它的头:“明天再跟你玩啦。”
多多又恢复了活力。
这段时间木子的父亲状态好了许多,稍微空闲下来的她看到了林止朋友圈里与林祥的合照,自然也能大致窥探出两人的关系。
“她们应该是在一起了。”木子有些伤感,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无言蜷缩在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