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前的假期短的令人几乎感受不到,林止觉得自己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就成为了毕业班的学生。
新课变成循环往复的做题、讲题;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从九点变成了十点;宋伟口中说不完的纪律变成了网络热梗里的鸡汤;甚至连刚子和房海都开始变得好说话......
悄无声息间,林祥也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林止为了准备这份成人礼费了很多心思,在林祥生日的那天凌晨,林止偷偷将那枚自己亲手制作的纯银素圈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环内刻着两人的名字。
祥止
吉祥止止
林止原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平淡却安宁地过去,直到高考结束,她跟林祥便能像童话里的公主与王子那般,永远在一起。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这看似宁静的生活。
新年伊始,新闻里频繁出现的不是各地过年时热闹的景象,而是新型冠状病毒与日俱增的感染人数。
林祥回家取生活用品的那个晚上,林止在家里赶寒假作业,小区的业主群里忽然发出了临时封控的通知,解封时间待定。
林祥回不来了。
林止在林祥离开后的一周内都有着通信往来,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场疫情对于自己来说到底算什么。
第二周周一的夜里,有几位邻居被带走。
其中一位林止认识,就住在她家楼下,是个喜欢逗鸟遛狗的小老头,待人特别和善,林止前几天出门买菜时还和他说过话。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被传染了,半夜,林止的身体也逐渐滚烫起来。
她在第二天的清晨跟林祥通了视频,在看到视频电话里林祥那张熟悉的脸时,林止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在哭,而林祥也没有办法,只能不停地轻声安抚。
“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怕,我前几天还跟他呆在一个电梯里。”
裹在被子里的林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圈通红,不停地抽噎着。
“别怕,有我在呢啊,别怕。”
林祥隔着手机屏幕抚上了林止的脸,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心疼。
“怎么办,要是我也被传染了怎么办?”
林止咳嗽了几声,语气越来越激动,面色通红,眼皮肿胀,十分憔悴。
“不会的啊......不会的......”
林祥不停地喘着粗气,攥紧的拳头在林止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敲打着身下的被褥。
“我真的......想你了......”
林止眯着眼睛,似乎是累极了,她渐渐没了力气,手机也从她的手掌中滑落,掉到地板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
“林止?”
“林止!”
“林止——”
林祥隔着视频不断呼喊着,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报了警。
林止睡了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仿佛在云雾缭绕的天际遨游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要寻找什么,却没有任何头绪。
醒来时,久未见光的眼睛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适应了病房里的强光。
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位穿着防护服看不清脸的医护人员正往她的鼻子里插着管子。
走道上也躺着人,白花花的一大片,伴随着痛苦的□□声,令人胆寒发竖。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医护注意到了她半睁开的眼睛,连忙召集了其他的同事,一时间,林止的身边围着许多人。
“我......没......事......”
林止刚开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如同破锣般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不停地咳嗽。
医护往她的手臂上又打了一针,过了一会,林止终于能缓和些,不再咳的那么厉害。
他松了一口气,收回手里的针管后,拍了拍林止的头,“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啊,有事情按床头的按钮。”
医护随即又马不停蹄地去照顾其他病人了。
在身边人离开后,林止下意识地想要去拿口袋里的手机,但什么也没摸到。
侧门边的墙壁上有着大型的led时钟,林止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了。
她只记得自己前段时间跟林祥通过电话后便陷入了沉睡,也许在那个时候病情就已经很严重了。
那么到底是谁送自己来医院的?
手背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刺痛,林止抬手一看,吊瓶针正在回血。
浑身无力的她侧着身体,好不容易才按到了床边的按钮,但过了很长的时间都并没有医护来,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忙碌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状态还算平稳的她。
林止没办法,只能又开了嗓,这次比之前破锣的声音好了一些,但还是很哑。
终于,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一个体型娇小的护士来到了床边,在其帮自己换药的间隙,林止向她借来手机拨通了林祥的电话。
“喂,林祥。”
“林止?”
虽然林止的声音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但林祥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你还好吗?”
这段时间已经开始上起网课,与林止不同班的林祥只能通过薛斐阳了解林止的近况。
薛斐阳在她的不停追问下才告知其林止被送去医院的消息,林止的父亲林夷向学校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病假。
“还行吧,死不了。”
林止听见林祥的声音便舒心了不少,也有精力开玩笑了。
“别胡说八道。”
虽然林止目前看不见林祥的脸,但从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里也不难想象她双眼通红哭唧唧的模样。
“好,我不胡说。”
“好好养病,我等你。”
“知道啦。”
在小护士不停的催促声中,林止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手机的林止只能通过好心人的帮助时不时跟林祥打一两分钟的电话。
林止被移出隔离病房的那一天,林夷在门口等她。
许是许久的病痛挫去了林止的锋芒,她看清林夷的脸时,她没有像从前那般发狂地发怒大吼,而是靠在轮椅上默默地将头撇开。
她恨林夷吗?
恨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她又从林祥的口中得知,是林夷在接到警察的电话后不顾感染的风险撬开了家门,把自己送来了医院。
她有些迷茫了。
“你为什么能进小区。”
林止记得小区的封控管理很严格,一般人甚至连出入都很困难,林夷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进入小区,找到自己的位置......
难道?
林止忽然想起了之前那辆黑色的别克车,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你一直都住在附近监视我。”
林夷不置可否,站在她的身后推着轮椅,“回去再说。”
“回哪?林夷你要带我去哪?”
林止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就要支撑着爬起来。
“我让你跟我回家。”
林夷按住了她,那只散发着滚烫温度的右手成为了禁锢在林止身上沉重的枷锁,令她动弹不得。
林止没有办法,只能扯着嗓子不断咒骂,企图吸引周围人的目光,但偶尔出现的好心人都被林夷以父亲的身份压了回去。
“林止,你在生病,我不想跟你吵。”
林夷阴魂不散的身影从身后传来。
“但你和那个叫林祥的女生干了什么,我很清楚。”
“你想干什么?”
林止没有想到,林夷居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和林祥的关系。
“你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还担心我做什么吗?”
林夷低垂着眼眸,眼里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与忿忿。
林止不敢再激怒他,林夷是什么样的人,林止很清楚,他疯狂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跟林祥没关系,你别去打扰她。”
林止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尝试与林夷沟通,但他并没有这种想法,而是凑到了林止耳边,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你也不希望我找到学校去跟你们的老师说这种肮脏的事情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你跟她断了然后跟我回去!”
林夷的声音陡然高了好几度,震的林止的耳膜生疼。
“我不!”
林止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力气,瞬间挣脱了林夷的束缚,拔掉手里的针管,踩着拖鞋就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跑去。
林夷在后面发了疯似的追赶。
......
夜已经深了,厚重的积雪透过单薄的一次性拖鞋渗进了林止的袜子里,湿濡刺骨的寒意从足底逐渐进入身体。
为了躲避林夷,林止藏在灌木丛中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满脸泪痕,脸颊被冻的乌青,样子很狼狈。
“小妹妹,你没事吧?”
手电的光打在了林止脸上,她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着,过了许久才看清身前的保安。
保安见林止的状态不对,把她拉出来后便要询问她父母的联系方式,而林止则是在听到父亲二字后惊颤不已。
“你这样不是办法啊,要不然我帮你报警吧。”
保安见林止一直没有回话,以为她有什么精神问题,摸出手机就按下了110。
在他即将拨出去的一瞬间,林止探出身体,用已经被冻的失去知觉的手阻止了她,干涸脱皮的嘴唇开始嗫嚅,不停地向外呵着气:
“不......不要......麻烦把手机借给我......打......打一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