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与林祥一共在度假村里呆了七天,当年节将尽,雪村里的人潮又汹涌起来时,她们和雍璇告了别。
“感谢雍小姐的款待,我们感激不尽。”林止坐在专车上时仍隔着玻璃双手抱拳,不停地鞠躬。
“切,得了得了,天天这么油嘴滑舌的。”雍璇抿着嘴,脸上的笑意很浓。“开学见啊。”
“好,开学见。”
林祥这次与林止一起回应了她。
还是上次那位打着领带的司机,他将两人送到林止的小区门口后就匆匆离开了。
明天就是上班族工作的日子,所以小区里的人流量没有之前那么大,保安亭旁原先挂着的几串彩色灯带可能是进水烧坏了,一直在闪着刺目的光。
但道路边上之前一直暗着的路灯倒是已经被修好,换成了特别亮的白色灯泡。
林止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递给了林祥,一边走一边在包里掏着钥匙,塑料袋里面是一些刚买的蔬菜,准备明天炒来吃。
小区里的停车场不算大,且车位价格昂贵,不少住户都选择把车停在路边的绿化带上,其中不乏林止的邻居们,所以她对于停在自家这栋楼前的车大多都认识。
但今天却出现了一辆她从未见过的黑色别克车。
林止有些在意地瞟了一眼车牌号。
湖D·UJ879
这并不是康城的本地车,而是从大湖市来的。
林止也是从大湖市搬来的。
但这块车牌似乎勾起了林止并不美好的过去,她的呼吸渐渐急促,手脚也瞬间变得冰凉,酸疼的牙龈忍不住地打颤。
“怎么了?”林祥发现了她的异样。
“没事......”林止忽然感觉好冷,恐惧令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林祥的手,头也渐渐埋进她的怀里。
不会是林夷的......
不会是他的......
林祥没有再动,而是用大衣外套抱住了她的脑袋,轻轻地拍着。
她怎么了。
林祥从未见过林止这幅模样。
明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她不敢问,感受着身前人在自己怀里的呼吸,林祥的手渐渐抚上了林止的背。
“走吧......”
在林祥的手将要摸到林止的腰间时,她把脑袋探出了外套。
林止的脸此时背着光,所以林祥看不出她具体的表情。
“滴——”房门的密码锁被打开,看着家里与一星期前没什么区别的客厅,林止的心情平复了些。
但她明显感受到了身体的疲倦。
“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林止松开了牵着林祥的手,将外套随意丢在了沙发上,踩着拖鞋进了主卧
林祥面色凝重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最后选择蹲坐在门边。
房门的另一头,双手抱膝的林止靠在转角处的墙边,将头埋进了膝盖,大腿处的布料被泪水浸湿,流下了大块大块的水痕。
林止皱着眉抽噎着,不停用指尖掐着手臂上的皮肉,直到皮肤变得淤青却仍未停止。
她想让痛苦帮助自己忘却过去的记忆。
可,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呢。
林止痛恨自己。
2015年
大湖市的冬天并不会下雪,但却有着不同于北地的入骨湿寒。
韩露与林夷的感情正濒临破裂,已经许久不再回家,林夷除了不会做饭之外,其他方面还可以,林止与他的生活也算过得去。
毕竟林夷从不管她。
林止和林夷自从父母第一次吵架后便不再像从前那般亲近,但她还是会唤他一声父亲,毕竟林夷和韩露共同生养了她。
林止记得,那是某个下过大雨的周五,空气有着农家肥的臭味。
变得昏黄的白炽灯泡外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楼道里的杂物堆的到处都是,林止不小心踢开了一个纸箱,里面跳出来一只很大的老鼠。
“干嘛什么东西都往我家门口放啊,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近几年网络购物兴起,隔壁的大婶经常上网买了一大堆东西,最后却把垃圾堆在林止的家门口。
林夷在外并不是会个管事的,他纯粹只会在窝里横,如果说他在家里凶的跟只老虎似的,在邻居面前就是只乖顺的大猫。
林止十分用力地敲着隔壁大婶家的房门,企图让她自己把楼道收拾干净,但很可惜,铁门对面一直无人回应。
林止没办法,只能将纸箱叠在一起又丟回她家门口。
整理完毕后,她背起书包,从口袋里摸索出家门钥匙,推开了自家的绿色铁门。
客厅里很亮,但却空无一人,林止家刚装修时装的水晶灯管挂饰用了三年多就坏了,最后换成了简约的白色灯罩。
茶几上摆着两杯已经凉透了的水,暗黄色的茶汤里飘着发烂的茶叶,看起来已经泡了很久。
林止将手里的蔬菜放进了厨房的水池,正准备开始摘菜时,主卧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响。
爸爸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止的学校今天下午出了点事情,提前放学生们离开了,所以林止到家时间很早。
她有些诧异,毕竟林夷总是喜欢在外面玩到十一二点作业才回家,而现在才四点多。
林止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随意地擦拭了一下,走出了厨房。
厨房距离主卧只有一条短短的走廊,她站在厨房门口就可以看见房间里亮着的光。
“爸爸?”
林止朝着主卧地方向走出,只剩下不到两米的距离时,她听见了从房间传出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那时的林止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她也已经意识到房间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事情。
在许久的沉默后,她推开了房门,凌乱的衣物丢的到处都是,那张两米宽的欧式大床上正躺着一女两男。
其中一位就是她的父亲林夷。
林夷与另一个男人在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女人身上弓着身子,发出一阵又一阵不堪入耳的喘息声。
“谁啊?是不是你叫的小姐?”另一个男人率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林止,眼神迷离的他跳下了床,□□地朝林止走来。
“不是......我不是......”巨大的恐惧让林止挪不开步子,她颤抖着想要往后退,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直到满身酒气的男人把她搂在怀里,用充满恶臭的嘴唇亲吻着她的耳垂。
林止很想吐。
她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怎会是男人的对手。
男人把她按在了床上,推到了同样迷离的林夷身前。
“刺啦——”满眼通红的林夷没有认出她,在林止不断地哀嚎声中,他撕开了她的外套。
此时只剩下一件衬衫的林止已经不再寄希望于眼前的男人能恢复良知,而是趁着林夷不备,握住了床头的台灯,朝着他的头狠狠砸下。
本就有些喝醉了的林夷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下。
鲜血从他的后脑勺滴落,也流到了林止的脸颊上。
“臭婊子。”林夷捂着后脑,在酒精与疼痛的双重刺激下,他已经陷入了疯狂。
林夷转身抽出了放在床头柜里的皮带,不停往林止的身上抽去,直到林止的额头被抽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才停手。
“有......有种你就打死我......林夷......我没你这种爹......”林止的眼睛里满是额头上淌下来的血水,混杂着屈辱的泪,她紧咬着牙关,双手死死攥着被单,用憎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夷,似乎正在面对着具有血海深仇的死敌。
“爹?”林夷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刚才的大动作似乎令他清醒了过来。
林夷这才意识到眼前人是自己的女儿,随即立刻松开了手里的皮带。
身旁的男人被这样的阵仗吓傻了,他飞快地提起裤子,随着铁门发出的一声巨响,除了仍躺在床上昏迷过去的女人之外,家里只剩下了林止与林夷。
隔壁的邻居在听到林止的呼喊声后报了警,警察赶到时,林止已经穿好了衣服,正靠在沙发上发呆。
女人和林夷被带走了。
林止已经有些忘记自己是如何度过那段昏暗的日子,她只记得自从那一天起,自己总是会在夜半惊醒,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被林夷那张可怖的脸吓到失声痛哭。
最终,林夷因为□□被拘留十五日,在此期间,韩露带着林止离开了大湖市,也终于离开了他。
门内的抽噎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时,林祥支撑着从地面上站起,轻轻地打开了主卧的房门。
房间里的灯很暗,但林祥还是看见了蜷成一团的林止,她的刘海已经被冷汗打湿,看起来黏糊糊的。
林止似乎睡着了,时不时从嘴里吐出几个模糊的词语,并不能听清。
林祥抱起了满眼泪痕的林止,将她放上床后盖好了被子。
在安顿好一切后,林祥并没有离开,而是那么借着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望着林止那并不算安稳的睡颜。
良久,她蹲下了身子,靠在橱柜边,用手搭着床头,用近似虔诚的神情俯身亲吻了林止额头上的疤痕。
林祥很心疼这样的林止,自己并不能明白是多么痛苦的经历能让平日那般阳光开朗的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她也想知道林止的过去。
过了一段时间,似乎是林祥的安慰起了作用,林止本来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沉重的呼吸声也逐渐变得轻缓。
林止的嘴里仍在咕哝着什么,而这次林祥听的很清楚。
“林祥......”
林止在喊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保证下次不虐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