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刚开始，林祥就准备进入封闭式的训练班。

“你去那要记得按时吃饭啊，别动不动做题忘了时间。”

林止往她的牛仔帆布包里塞了很多件换洗的衣物，都是她之前在林祥生日时送的。

“还有，记得给我发消息，你这人回微信老慢了。”

“知道了。”林祥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止收拾自己的东西。

牛仔帆布包被塞的鼓鼓囊囊，怕林祥饿了没东西吃，林止又往缝隙里加了几包小蛋糕。

林止觉得自己这样特别像是等待儿女归家的空巢老人。

“你这么一去就是半个月，我还怪想你的。”她有些伤感地挠挠头，把牛仔帆布包提到了林祥面前，随后捋平了被揉皱的外套。

林祥身上的这件厚款棒球服也是林止买的，在那箱多达二十件的衣服里，林止对于这件穿在她身上的效果最为满意。

“你别说，我的眼光真挺不错，你穿起来特别青春洋溢。”

不过林祥才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本就是这样肆意的年岁。

“嗯，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林祥低头把敞开的金属扣扣好，语气很平和。

林止故作坚强地拍拍她的肩膀，“就两星期，很快的啊，我在家等你。”

“好。”林祥回答的同时，她的手机也发出了声响，铃声是老掉牙的恭喜发财，但听起来特别喜庆。

也对，林祥回来时就是新年了。

林祥拿出来一看，是张建打来的，提醒她是时候该离开。

“我走了。”

林祥从沙发上起身时紧紧地抱了林止，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般用力，林止被勒的差点有些喘不过气。

林祥自从搬进她家后，身上原本好闻的肥皂味变成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香。

林止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离别时的不舍，轻轻地跟她说了一声再见。

“我走了。”林祥临走前往林止的手里塞了一张折叠好的便利贴，并嘱咐她自己离开时才能打开。

林止半信半疑地答应了她，随后在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就打开了手里的纸。

还是那般熟悉的银钩铁画，还是那只熟悉的小兔子，但便利贴上的内容比之前那张上面的要更多一些。

乖乖，距离我回来还有十四天，我睡觉的床头柜里有还有另外十三个信封，你每天想我时，可拆一封。

落款变成了你的小兔子。

林止的脸在看清楚便利贴上的内容时变的滚烫。

“谁想你了，还有，什么叫我的小兔子啊。”

她心猿意马地将便利贴收到，随后十分口嫌体正直地蹲在了林祥的床头柜前，里面果然有一叠封好的信纸，林止数了数，一共十三份，分毫不差。

随后的一段时间，拆林祥留下的信封成为林止枯燥乏味的寒假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今天是我离开的第二天，还有十三天我们就会再见了，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的温度很低，你要多穿些衣服，不要感冒。”

落款还是你的小兔子。

今天有广播电视台的人来林止的小区里做节目录制，类似于家庭智力问答，所以林止家楼下的门厅里乌泱泱地挤着一大批人。

智力大挑战这个节目从零几年开始就特别火，自从林止有印象起，她家里的电视每周五都会播，她的家人从前也特别喜欢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抽中了这栋楼的哪位住户，电视台工作人员的长枪短炮架在了电梯入口处，本想下楼买点菜回家煮饭的林止也因此友情出镜。

“这么多人?”实在挤不出去的她选择回家煮泡面吃了。

今年冬日白昼的时间特别短，日子也就过得格外快。

“今天是我走的第五天，还有九天我们就要见面了，按照训练班的安排，我今天大概率会轻松一些，我准备出去吃一顿好的，希望你也是。”

“周五了呀。”林止感慨地翻阅着日历，随后用红笔在林祥将要回来的日期上打了一个圈。

林祥不在的这段日子，林止也没有恢复从前那般白天不醒晚上不睡的作息，相反，她每天都起的很早，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阅读林祥留下来的信。

明明可以一次性拆完，但林止这回有了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她习惯在晨间一边刷牙一边阅读林祥留下的信，这能使她一天都充满活力。

今天同样也是智力大挑战播出的日子，林止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节目中找到了自己将近十秒的镜头，随后用手机录了下来，发给林祥后得意洋洋的炫耀:

“我上电视了，牛不牛?”

“恭喜你。”

现在正是饭点，林祥应该也在吃饭，所以回复速度特别快。

“你吃饭了吗?”林止今天吃的是自己做的两菜一汤，早在刚做完时她就给林祥发去了图片，并收获了她的赞扬。

“嗯，正在吃。”林祥这次发的是语音，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咀嚼音，听起来的确在吃饭。

“你说你，怎么会想到写信呢，现在微信聊天多方便呢，你写那么多不累吗?”林祥忽然把话题引向了林祥留下的十三封信上。

“不累，见字如面。”林祥短短的四个字便让林止的心里充满了暖意。

“你好会啊，真的。”林止真心实意地夸赞了林祥，哪怕她很清楚林祥对自己没什么别的意思，林止也被她这些举动迷的走不动道了。

“什么意思?”老古板林祥似乎不太明白林止说的话。

“没事没事，我夸你聪明呢。”林止可不想把两人为数不多的聊天时间浪费在名词解释上，于是她把话题又转到了林祥的生活。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没什么，但是包弘很凑巧地跟我一个班，两个人能有个伴。”

又是包弘，林止自从上次听到这小子在班上大吼要为林祥抗大旗后就对他进行了深入调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不活脱脱的林祥追求者。

都跑到市里上课了还能一个班?

虽然她和林祥目前只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关系，但林祥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跟包弘什么关系啊。”

这话在心里有鬼的她看来有些酸溜溜的。

但林祥应该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如常地做出了回应。

“他初三时转到我的班上，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是同学，现在他是我的后桌。”

林祥的回答特别的正式。

“没别的了?”林止怎么那么不信呢。

“没有了，但他人还可以。”

林祥对包弘人品的评价引起了林止的警惕。

什么叫人还可以。

这是给他发好人卡?

还是真的印象不错?

不死心的林止又急忙问了一句:

“什么叫人还不错?”

林祥被她这有些不明所以的询问弄懵了，最后只发了一个问号。

在看到她的回复后，林止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最后只能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

林祥离开的第九天，林止接到了雍璇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特别嘈杂，但还是掩盖不住她的喜悦与兴奋。

“林止，你过段时间有空吗，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来我家度假村玩吗?”

雍璇后来在某次课间有提起过她家度假村的情况，林止记得那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广的雪村，就在康城北方的博山上。

“嗯?什么时候啊?”林止没想到雍璇居然还记得当初看似无心的言论。

“我都行啊，我家人都在这，要是你和家人过完年闲的没事的话，就来找博山我玩呗。”

雍璇口中的家人二字令林止本还有些高涨的心情又沉寂了下来，今年一整年，韩露都没有回过家，甚至连电话也没几个。

“嗯，我想想吧，有空我就去。”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还是想等林祥回来再作打算。

林祥原本留下的厚厚一沓信此时只剩下了五封，今天她信件里的内容特别少，只叮嘱了林止记得给房间里的多肉浇水。

那盆特别小的多肉盆栽是林祥和林止去年过年时逛庙会买的，一直放在林祥的宿舍里，其实寒假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不浇水也不会这样，但林祥还是把它带回了林止的家，就摆在封着木雕小狗的玻璃罩旁边。

林止的房间里没有装加湿器，整日开着暖气，空气湿度特别低，放在学校宿舍里生机盎然的多肉才摆回来一个多星期就显得有些蔫巴。

“喝吧，多喝点噢。”

林止把昨晚喝剩下的半杯开水倒了进去。

当夜下了特别大的雪，小区门口积雪严重，外卖小哥无法将外卖送进家门，所以林止在接到电话后就披着一件特别厚实的绒毛外套下了楼。

林止家虽然算不上高档小区，但在康城的住房排名榜上也是中档那批里不错的，可一路上漆黑的路灯让她不禁怀疑起物业是不是把物业费全贪污了。

“这一连排的路灯都坏了三五天了，怎么都没人来修?”

她在保安亭拿外卖时特意问了一句，带着雷锋帽的保安大叔此时正在抽烟，没有回答她，反倒是瞥了一眼林止手上的外卖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你是4910的林止?”

“嗯?怎么了?”林止的外卖小票上有她的名字与住址，保安这么突然提起来，她变得有些警惕。

“没事，快点回家吧，别在外面呆着了。”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夹着烟的粗粝大手，粗鲁地赶着林止。

林止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家，路上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在她没注意到的停车场的角落里，一名戴着口罩与毛边帽的高壮男子从黑色的别克车上走下，若有所思地望着林止家楼下紧闭着的门厅，随即在漫天的大雪里摘下了口罩。

那张充满了岁月痕迹的黝黑面庞看起来居然与林止有着六分相似。

夜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