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止坐在军绿色帐篷里仰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大豪酒店大楼时，她觉得自己好可悲。
“你要不要先来烤烤火?”林祥正熟练地用火钳拨弄着烤炉里燃烧着的果木碳。
“不用了，你烤吧。”室外的温度很低，裹在睡袋里的林止已经懒得动弹。
林祥也不再勉强，伸手拿起餐盘里已经串好的牛肉，放在了烧烤架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炙烤，烤肉逐渐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大滴大滴的牛油从已经冒出香味的肥肉里流出，滴到烧的通红的木炭上，带出一阵阵白烟。
“慢点吃。”林祥贴心地取下肉串上的竹签，把烤好的肉用小碗装着递到了林止的面前。
“你也太细心了，这以后要是结婚了肯定是贤妻良母啊。”林止衷心称赞着。
“我不想结婚，也没有喜欢的男生。”林祥用铁夹翻着肉，看似无心的提了一嘴。
“看来我们不谋而合。”林止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牛肉，心满意足地开着玩笑，“要是以后都没有喜欢的人，咱要不凑合凑合一起过得了。”
“不错的主意。”
林祥不动声色地认同了林止的提议，似乎当真了。
“噗嗤——你还真想跟我过一辈子啊?那可不行。”林止被她认真回答的模样逗乐了，随后掰着指头认真分析。
“你成绩比我好那么多，以后肯定能找到比我收入高的工作，咱要是凑合过日子，我会心理不平衡的。”
“没关系，我的钱可以给你管，我可以养你。”林祥似乎还真在寻找着解决方法。
林止有些后悔开这样的玩笑了，当林祥再一次进入帐篷投喂时没好气地揉了揉她冻红的耳朵。
“林祥，清醒一点好吗，真的不要执着于当我妈了。”
林祥这家伙比自己还要倔，都过了这么久还想着无痛当妈的事情。
如果说林止倔得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话，那么她至少得六头。
也许是白天爬山累了，林止今天的胃口特别好，饭量是平时的好几倍。
林祥在林止吃饱后收拾了剩下的一次性碗筷，随后握着几串五花肉坐到了林止身边。
林祥:“这样不好吗?”
林止:“当然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林祥:“可是早上还跟我说你是我的亲人。”
林止:“......我觉得我没有当别人女儿的癖好。”
说到这儿，林止翻了个身，撑着头看着林止，语气很认真。
“我早上说的话依旧算数，反正我们都姓林，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说罢，林止还十分郑重地朝她拜了三拜:“大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林祥被她这副梁山好汉的模样怔住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
“那作为姐姐，以后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喊你乖乖?”
“随便你吧。”被喊了一天乖乖的林止已经快要对这个词免疫了。
不过怎么林祥喊起来就这么令人不好意思呢。
她不自在地哼了哼鼻子。
防水布料的睡袋里是暖和的毛绒内衬，温度越来越低，林止与林祥在吃过晚饭后就围着帐篷里的电烤炉沉沉睡去。
月明星稀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跟着着夕阳红旅行团的大巴车来到了位于平山景区附近的平陵古寨，相传这里曾埋着某位开国帝王，而生活在附近的人民都是其守墓人的后代。
导游小哥正努力地讲述着平陵的悠久历史，时不时还会聊起发生在此处的灵异事件。
林止对于历史很感兴趣，听得有些入迷，而林祥则是买了一份糖葱薄饼当作早餐慢慢啃着。
古寨的古建筑保护的很好，青石铺就的崎岖路面上来往着不少挑着东西售卖的商户，碧绿清澈的坊间长河上时不时飘过几只乌蓬木船。
火红的日终于还是从东方的山谷里探出了头，为忙忙碌碌的人民们带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在导游小哥半个小时的讲解后，终于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林止与林祥远离了老年人大部队，顺着岸边的河流朝古寨的中心走去。
整个古寨以主街为轴对称分布，中央的朱雀大街两旁是繁荣的商铺，两侧向上延伸的木质顶棚将大街完全封住，为了照明，人们在木架上挂起了无数的纸扎灯笼，还别说，挺有古寨的氛围。
每个店铺的旁边都支起着一口巨大的铜缸，里面装着清澈的水，据导游小哥介绍，这里的路面情况过于复杂，发生火灾时防火铜缸的灭火效率比从河边抽水更高。
“他们在干嘛呀?”正嚼着糖汁糯米团子的林止眼神又被远处的人群吸引，虽然她平时并不爱凑热闹，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也想好好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去看看吧。”她向来是实践大于理论的那种人。
“喔，厉害厉害。”
当林止和林祥走近时，人群忽然爆发出了连绵不绝的称赞声。
林止穿过拥挤的人群凑近一看，原来是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白胡子老人卧在岸边钓鱼，乍看还挺有古味的。
“老夫有一问，谁若能答上来，老夫便将这条鱼送给他了。”老人拎起了刚刚钓上来的大鱼，随即有模有样的摇晃着脑袋。
“古有姜子牙无勾垂钓天下，助文王创立周朝基业，那么，周代持续的时间究竟多长?”
林止这下明白了，这老头是景区里的npc。
许多人都知道周八百的典故，但具体要说多少年，哪怕是酷爱历史的林止也不能立刻答上来。
正当许多人选择掏出手机上网搜索时，林祥那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林止的耳朵里。
“791年。”
一脸游刃有余的她说出了正确答案。
老头立即非常高兴地把鱼递到了林祥的手里。
“恭喜你啊小妹妹。”
人群中也传来了稀稀疏疏的称赞声。
“咔嚓——”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林止觉得抱着一头活鱼的她格外滑稽，没忍住掏出手机给林祥拍了一张。
“牛，不愧是学霸，恭喜林祥喜提宠物鱼一只。”
林祥也在憋笑，但两人最后还是选择将鱼放回了河中。
林止有些可惜地望向游鱼消失的方向，遗憾道，“浪费了，本来还能多吃一顿红烧鱼呢。”
林祥抿着嘴没有说话，而是用带着鱼腥味的手拉着林止走进了最近的餐馆。
鱼满庄
这算是十分符合当下情景的名字。
入座时，林祥连菜单也没看，伸手招呼着服务员就要红烧鱼。
服务员点点头，收起菜单回到了后厨。
由于时间还早，餐厅里的灯还没有完全亮起，两人面前的桌上也是空的，并没有吃饭用的餐具。
“你那么急干嘛呢，我只是说说。”林止表面看似有些不解，内心其实正在窃喜。
谁不希望有一个能把自己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的朋友呢。
“来，擦一擦手。”林止撕开了餐厅提供的湿纸巾，仔细地帮林止擦着手指间残留的痕迹，直到鱼腥味完全消失。
“早点吃没人。”
林止噢了一声，随后望了望窗外依旧汹涌的人潮，忽然颇为感慨:“明天咱就要回去了，时间过得好快。”
“嗯，是过的很快。”这是林祥人生第一次与除了父母之外的人出远门，她很开心。
“一想到要回去看房海那张脸我就烦死了。”红烧鱼被服务员端了上来，林止夹了一小块，味道尝起来还不错。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她还是想问:“你作业做了吗?”
“国庆前做完了。”林祥打了两碗米饭，放在林止面前的那份量要更多些。
“我就知道......”林止本还十分高昂的情绪在想起那些成堆的试卷时变得低迷。
“要不我帮你写?”看来林祥也对她的作业完成情况了然于心。
这句话让林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意外，她故作失望地啧着嘴摇头。
“林祥，你堕落了，居然想要帮我写作业，我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都怪你。”
“没关系，以后我养你。”林祥看起来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又提起了两人之前说过的话。
“得了得了，不劳烦林姐了。”林止一想到自己以后要被林祥当女儿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即立刻否定了这项荒谬的提议，又吃了一口鱼。
但林祥的坚持让她感到害怕，直到两人晚间离开古寨时，林祥仍在说着这件事。
次日下午，夕阳红旅行团的红色大巴停在了平城火车站的停车场内。
临行前，一车的老人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跟两人道着别。
“祥妞啊，以后回家要经常跟我联系啊。”
“乖乖，奶奶舍不得你。”
“你们两个人以后要好好的噢。”
......
林祥在老人们关心的语气里红了眼眶。
“这些老人们可真热情啊。”林止靠在窗边有些怀念地看着手机里这些天拍的照片，那个时髦奶奶把两人的合影也发给了她，看起来还怪唯美的。
“嗯，他们很好。”林祥的声音在发颤。
“怎么了?”林止这时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连忙放下手机替她擦眼泪。
“我......我想我奶奶......”林祥委屈地抽噎着，用手背不停擦着流下来的眼泪。
“哭吧，想哭就哭吧。”有些心疼的林止轻轻地拍着林祥的后背帮忙顺气，她知道，释放出来对林祥更好。
在林止的鼓励下，她哭得更激烈了，在回家的一个多小时车程里，林祥擦眼泪的纸塞满了整个塑料垃圾袋。
车窗外仍是红砖白瓦的农村土房，但相比起假期中期的人来人往，现在的环境有些冷清。
毕竟，连归巢的鸟儿也还是得再次出门觅食。
高二九班教室内
“困死我了。”睡眼朦胧的林止不停地打着哈欠，昨晚忙着赶假期作业的她几乎没睡。
“你假期是干了什么事啊，能这么累?”相比于精神萎靡的林止，画着淡妆的雍璇看起来容光焕发。
“没干嘛。”林止吃了两粒薄荷糖，又往太阳穴上涂了点风油精，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些。
“还骗我呢，我都在平山的酒店看到你了。”
雍璇有些揶揄地用手肘顶了顶林止。
林止有些意外，“嗯?你怎么知道我去平山了?”
“那何止是知道你去平山啊，我还知道你和林祥在酒店楼下支着帐篷烧烤呢。”
雍璇不以为意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林止:“你监视我?”
雍璇:“那倒不至于，大豪酒店是我舅舅名下的，我假期也在平山玩，那天晚上碰巧看到你们了。”
虽然林止一开始就知道雍璇的家境殷实，但这会不会太过了点。
想到这，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那酒店是你家的?”
“对啊，我妈在康城也有几家。”
雍璇说话时的轻松样子让林止感觉她在吹牛，正当林止还想要问些什么时，雍璇忽然恍然大悟地哼了一声:
“要不这样吧，今年寒假你来我家的度假村玩，带上林祥，我呢，也带上段雨。”
林止对于雍璇家庭情况的好奇心瞬间就被随后出现的段雨二字冲淡了。
“段雨?你还惦记着她呀?”困意全无的林止转过头，好奇地摇着笔。
“那不然呢，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追人家的。”
经过雍璇在运动会期间不懈的努力，她在国庆节前还是要到了段雨的电话，在接下来的七天假期，雍璇实施了不规律的电话轰炸。
段雨一开始还只会简单的说几句后挂断电话，但随着两人通话次数的逐步增加以及雍璇厚脸皮的死缠烂打，在假期结束时，她们关系熟络了不少，段雨甚至也会主动打电话跟她聊起身边发生的事情。
“你还真是......执着啊......”在听完雍璇的“恋爱经历”后，林止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追人，就是得不要脸，你这种不懂爱情的人是不会明白的。”雍璇坏笑着用笔敲了敲林止的手臂，随后做起了笔记，没再说话。
无故被打上了恋爱白痴标签的林止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