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第三周,令人叫苦不迭的社会实践还是来了。
年段对外宣称是社会实践,但训练内容和高一时的军训相比没有多大的区别。
为了区分训练强度,教官们特意安排了男女分练,由于理科实验班的女生数量实在太少,八班为数不多的女生们在段长宋伟的授意下与九十班的女生方阵合并训练。
林止与林祥也因此又住进了同一个宿舍。
“放好东西就下去训练啊。”房海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车厢的前半段传来。
大巴车最终停靠在了女生宿舍门口,林止拎着沉重的行李走下了车。
她早就做过调查,这里的训练基地没有小卖部,所以她那个大箱子里装的多半是零食。
林祥仍旧轻装上阵,全身上下只背着她的破旧牛仔帆布包。
“林祥,你东西带这么少吗?”走在她身后的林止没忍住问了她一句。
“嗯。”
林祥自从暑假回来后,话变得少了些,林止每次去找她是基本上都在写卷子,眼睛里也总是蒙着淡淡的愁思。
林止没再问,而拉着林祥的手,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宿舍。
虽然这段时间的林祥与高一时相比更沉默,但林止明显能感觉到,她也更粘着自己,去食堂与回宿舍前都会在九班的后门处等待,甚至就连课间时间上厕所都要一同前去。
由于性别问题被安排坐在班级后门旁的柏马也成为了她们最好的传话工具。
这次社会实践训练基地的环境比上一次在鼓山的军训好了一些,宿舍的墙面明显粉刷过,不再是残破的叙利亚风。
与她们一同居住的熟人还有林止同宿舍的雍璇、韩新怡与刘海洋三人。
刘海洋自从上次与林止有过矛盾后便没再跟她说过话,倒是作为同桌的雍璇仍会有事没事地跟林止说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语。
至于韩新怡,林止从开学初与她交流的只字片言中就能了解到她是个非常内向的人,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所以林止也就没找过她。
“我们睡这儿吧。”林止指了指窗边那两张合并摆放着的铁床上铺,许是因为刚分班的缘故,班级里的其他女生还不太熟,再加上上下床不太方便,于是这宛若双人床的床铺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但这却正合林止的心意,靠窗的上铺没人打扰,再加上林祥睡在外面能帮她挡着烦人的教官,这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林祥点点头,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完后,很自觉地坐在林止的身边帮忙叠起衣服。
比起八月底,九月中旬的天气要清爽许多,但仍旧有着无法忍受的燥热。
第一天的训练强度并不大,在年段集体训练结束后,九十班女生方阵却因教官不满意训练成果而被留了下来,这也导致林止和林祥所在的410宿舍的洗澡时间被缩短了一半。
“要不我们两个人一起洗吧,洗五组这样能快点,要是一个个去洗的话,到熄灯也洗不完的。”一身是汗的宿舍长张雯提出了合理的建议。
虽然大家都是女生,但除了林祥和林止之外的其他女生们都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不愿意洗。
“没人洗的话我跟她先去了。”不想浪费时间的林止搂着林祥就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很大,除了马桶与洗手台之外还有着将近四五平米的空间。
“你用我的吧。”刚脱完上衣的林止把盆里的沐浴露放在了水池边,紧接着就要去脱裤子。
“嗯。”
林祥似乎是害羞了,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林止被她畏畏缩缩的样子逗乐了,光溜溜地走到她的身后,板正了林祥的身体,“我们都女生,你那么害羞干嘛啊,快点脱,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林祥的脸此时红得像苹果,哪怕转过了身,却说什么也不愿抬头。
“你这也太胆小了。”林止打开花洒,温度适中的热水浇在了她的头上,也打湿了额前的刘海,她自然地顺势往后一捋,那条被遮盖许久的狰狞疤痕也出现在了林祥的面前。
“你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在瞥见林止额头上的那条疤痕后,林祥还是抬起了她的头。
“嗯,小时候被打的。”正往发根处抹着洗发水的林止回答很随意,仿佛被打的人并不是她。
“谁打的?”林祥的手不受控制地轻抚上林止额头上的疤痕,微微颤抖。
那是一条三厘米长的刀疤,两侧还有着缝合过的痕迹,看起来并不是一般的伤。
林止的身体被林祥触碰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但她随即很快地就恢复到往常的模样,语气平静地回答:
“我爸。”
“为什么。”
林祥炽热的指尖仍在林止额头上的疤痕上游走着,动作轻柔,想要安抚她的痛苦。
“我不想说了。”
林止皱着眉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想再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好,不说。”林祥没有再追问,过了一会,忽然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林止。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布料阻碍的坦诚拥抱,背部传来的柔软触感很温暖,也很温柔,像是记忆中躺在韩露怀里的感觉。
丰盈的泡沫像是团状的云朵,堆在林止的头上,也沾染到林祥的胸前。
水流顺着身体的缝隙,穿过山谷与沟壑,最终流入漆黑的下水道。
如柱般的水流仍不知疲倦地从管道里流出,蒸腾着朦胧的雾气。
林止也不知道她和林祥究竟抱了多久。
直到卫生间外传来张雯催促的声音,林祥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环在林止腰间的双臂。
她扯过浴巾,随便擦了擦湿漉漉的身体就穿上了短袖校服,随后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卫生间。
而林止则是红着脸紧随其后。
当晚,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夜半时分
教官今天来查房的时间很早,林止也许是累坏了,并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很快就睡觉了。
而当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林祥睁开了眼睛。
平日里一向睡得很早的她今天却始终无法入眠。
窗外的明月此时被乌云遮挡住,明天显然不会是一个好天气。
林祥伸出手,帮睡得并不老实的林止盖好被子后,双手枕于头下,侧身沉默地望着她的睡颜,神情复杂。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还没吃早饭的众人就被残忍地叫到操场上跑操。
“现在天气不热,我们先热身晨跑两圈再去吃饭。”林止的教官是个很凶恶的年轻女人,按照林止多年来的军训经验,女教官多数都比男教官更凶一些。
但好在跑圈的广场并不算大,两圈轻松的热身跑仅用了不到五分钟,随后便有其他教官领着她们去食堂吃早饭。
早餐还算丰富,每人一个馒头鸡蛋,还有些爽口的开胃小菜,但全都加了香菜。
只可惜,完全无法接受香菜的林止只能无奈地干巴巴啃起了馒头。
“给。”坐在身旁的林祥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把一袋软软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林止低下头,在看清掌心的小袋橄榄菜包装后后朝着她会心一笑。
训练后的休息时间,将橄榄菜吃个精光的林止用手肘戳了戳林祥软乎乎的腰,“你怎么还随身带榨菜。”
“因为你之前说过橄榄菜好吃。”林祥正在喝水,脸上白皙的皮肤此时被晒得有些发红。
林止又被她感动到了。
“林祥,你真好。”她勾住住了林祥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
“嗯。”
林祥不动如山,鼻尖却是红了。
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炙烤着早已发烫的石阶,林祥和林止的身后也传来了其他班唱军歌的声音。
“团结就是力量......”这富有磁性的腔调,林止立刻就能听出这是方杰的声音。
果然,当她回过头时,正摇头晃脑、激情演唱的方杰出现在她面前。
一曲终了,林止和林祥都非常捧场地鼓起了掌。
“你们怎么在这?我的响指cp,好久不见,我可想死想死你们了。”方杰从树荫下拿回水壶时看见了坐在一起的两人。
“那当然是被面条哥你的动人歌喉所吸引啦。”林止的头仍靠在林祥的肩膀上。
喝完水的方杰坐到了林止身后高一级的台阶上,看着眼前靠在一起的两人,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看你们的关系还这么好我就放心啦,我嗑的cp可不能be。”
“放心吧,我们俩感情好得很呢,倒是你,现在在六班过得怎么样?”
林从口袋里拆了两颗薄荷糖,把其中一颗塞进了林祥嘴里。
“还行吧,老陈还算不错。”
方杰口中的老陈是教化学的陈天普,高一时林止曾因老师请病假而上过他代的课,是个十分风趣幽默的小老头。
“那你运气还挺好,我可就不怎么样喽。”林止撅着嘴摇头,“房海她就跟年段上流传的差不多,屁事一堆,烦都烦死了。”
薄荷糖是草莓味的,咬下去会有草莓爆珠,十分提神醒脑。
“我听过房海一天通杀十四学生的故事,你有福了。”方杰怜悯地摇摇头,在听到同班同学的呼唤后向林止两人告了别,“拜拜,林止和林祥的友谊天长地久。”
林止笑得很灿烂。
看来,柏马的那句话已经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