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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名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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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举?啊!对,我就是不举!我不举。”沈倦情急之下,只好做认。

承认不举付出的代价,要比承认是女子所付出的代价小得多,前者只是作为男人尊严的丢失,后者则有生命危险,还会祸及家人,后果不堪设想。

“那正好,我研究医术多年,颇有心得,把脉开方手到擒来,你吃上几个疗程定能痊愈,到时候我们三年抱两不成问题。”尹妤清强忍笑意,吸了吸鼻子,沈倦为隐瞒身份竟然承认不举,做到这个份上确实不能再为难人了。

“不,不,不麻烦夫人了,药我有,有,有在吃。”沈倦婉拒,三年抱两?医术这么高明吗?

再绕着弯子,今晚别想睡了,尹妤清清了清嗓子,正声说道:“你且放宽心,世上不举的男子多得是,不差你一个,我也不会以此要挟你。实不相瞒,这门亲事非我所愿,奈何陛下赐婚,事关两个家族的命运。”

尹妤清盯着闪烁的油灯,缓缓说道:“我虽生于世族豪门,却向往浪迹江湖,悬壶济世的生活,你是女郎也好,不举也罢,都跟我毫无干系。”

尹妤清正视沈倦的双眼继续说道:“人前我们只需扮演好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人后做保守彼此秘密的盟友即可,在合适的时机给我一纸和离书,还我自由。”

如此直白的交底,沈倦大受震撼,脑海中一直不停重复播放着‘在合适的时机给我一纸和离书,还我自由。’如果这算不上要挟那什么是要挟!

见沈倦眼神呆滞,尹妤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拍打她的肩膀:“我方才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吗?”

沈倦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我?给你和离书?”

和离书一给,那别想在沈泾阳手底下过活了,非得家法打死,但是一直拖着尹妤清,沈倦于心有愧,和离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们得再合计合计,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尹妤清知道和离意味着什么,得师出有名,尽量不败坏双方家族名声。

“当真?那我们签个协议如何?”不等尹妤清做答,沈倦大步迈出房门,一路小跑至书房,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两份墨迹未干透的纸,与方才醉酒的模样判若两人。

尹妤清暗喜不已,离和离又进了一步。

“诺,我已签字画押,该你了。”说完把手中的毛笔跟印泥递上,生怕尹妤清反悔。

沈倦:“日期,先空着,日后再填即可。”

“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叫我,我们现在是盟友!”尹妤清签完抽出一张协议给沈倦。

沈倦:“盟友?”

尹妤清:“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和离,和离之前要保守彼此的秘密。”

与尹妤清说开之后,沈倦心中的悬石总算落地,至少在这个屋内能够睡个安稳觉。

而尹妤清已经开始盘算着,和离之后如何闯荡江湖,悬壶济世了。

她似乎忘记了,尹府那个孤寡伶仃的老父亲尹厚蒙,原配英年早逝,自己又当爹又当娘,辛苦把她拉扯大,现如今得女儿为了自由不要爹。

“那我睡?”沈倦默认自己不举,但在尹妤清面前自己还是男子身份,昨夜已同床共枕,今晚成为同盟,自己睡哪里倒成了难题。

尹妤清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有些好笑,撇下一句随你,便自顾上床躺下。

沈倦心里想睡贵妃椅,尽量避免接触,又不好直言。

沈倦:“此时我们已结盟为友,着实不好睡一起,我虽不举,但也有世俗欲望,今后我还是睡贵妃椅吧。”

“依你所言。”尹妤清打着哈欠淡淡说道,只要不跟她挤一张床,睡哪里随她去。

翌日清晨。

“咚咚咚”门外传来急而重的敲门声。

成亲以来,沈倦在这屋内睡了这么多晚,还是首次一夜无眠,起身理了理被子,将被子放在床头,见尹妤清还在睡,轻悄悄关上房门,对着屋外婢女闻香问道:“何事?”

“查乐有急事找姑爷。”闻香小声说道,她也不想打扰小姐跟姑爷温存啊,该死的查乐一直催,没办法只能前来叫门。

“知道了,你忙去吧。”沈倦草草洗漱完后前往大厅吃早点,查乐已等候多时了。

查乐:“大人,总算把您盼起来了,出命案了,您还是拿两个饼路上吃吧,我车里跟您细细道来。”

沈倦揣了两个扣肉饼边吃边往府外走,想当个闲散太守竟如此艰难。

査乐说一村民在苍牙山狩猎,追着一只受伤的麋鹿到山洞口,进去后发现了一具仅剩白骨的尸骸,吓得赶紧下山报官。

现已将尸骨搬回衙署,等着沈倦回去主持工作。

沈倦:“仵作通知了没有?”

查乐:“毛子去叫了,此时应该到衙署了。”

转眼间,马车已行至衙署,沈倦将最后一口肉饼塞进嘴里:“下车,看我作甚。”

查乐舔了舔嘴唇,摸着还未进食的干瘪肚子,抑制住呼之欲出的饿嗝,跳下马车。

验尸房中,一具被破旧衣物包裹的白骨平躺着,体型中等,为女子无疑,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仵作:“大人,那小的先验尸了。”

“大人,您看,这是尸骸身上取下的。”毛子有点兴奋,做衙役这么多年,没碰上啥命案。

一个破包裹,一块蝶形青白玉佩,呈于沈倦面前。

沈倦摸了摸玉佩,色泽温润而不失光泽,质地细腻,触感舒适,不似寻常百姓之物。

仔细一瞧,玉佩左下方刻着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林字,她掩鼻打开破旧的包裹,一股霉味夹杂着土味扑鼻而来。

包裹内是一幅卷轴,沈倦眯着眼,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把画卷放到桌上,慢慢摊开。

逐步展开后,图中山水若隐若现,局部已残缺,质地似绸缎,内容皆由刺绣而成,活灵活现,堪称绝品,左上方山河锦绣图几字清晰可见。

《山河锦绣图》?沈倦脑海闪过一幕,儿时书院先生曾说过,世上有三宝,前朝收刮的大量金银财宝、《山河锦绣图》、以及第一代华佗所著的《心术秘录》,其中《山河锦绣图》以复杂的隐针法名传天下。

相传此图更是藏宝图,里面隐藏着前朝収刮的大量财宝藏匿的位置。

《山河锦绣图》早已失踪多年,为何出现在这偏远的重州郡?而无名白骨的身份又是何人?

沈倦来重州之前给自己定了规矩,对上应付差遣,对下安抚百姓,奉行无为而治,不求钱财,不求名誉,不求利禄,只求安稳自保。

原以为重州远离政治中心也就远离了是非与危险,而刚上任便遇上百年一遇的洪灾,眼下又有陈年命案,重州的天怕是要变了。

无为而治谈何容易!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京都。

北梁建立之初,有个流传已久的坊间传言,前朝在覆灭之际,藏下了一笔巨额宝藏,供日后东山再起的资金,宝藏埋藏地址就藏在一幅桑锦制成的刺绣图中,名为《山河锦绣图》。

此图奥妙非常,乃前朝织造署官员林元晔的原配夫人所制,采用现已失传的隐针法将位置隐匿刺绣于图中。

二十年来涌现了一批又一批寻宝人士,皆无功而返,近几年传闻才逐渐消停。

查乐:“大人,验尸结果出来了。”

仵作:“回禀大人,无名白骨尸骸,右手食指关节轻微肿大,骨黑,胯宽,可以断定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有过分娩,身高约六尺二。”

仵作:“死于腹部刀伤,应是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不好断定,根据山洞的气候及白骨的现状,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十八至二十年前。”

沈倦:“查乐,你让画师将玉佩形状描绘出来,再根据仵作方才说的验尸结果,列一张寻尸启事,看看没有死者家属来认领。”

沈倦:“毛子你找几个人去架阁库里仔细查找,十八至二十年前记载在册的失踪案。”

无名女尸要找到其身份何其困难,沈倦也无能为力,若无人认领或没有线索,过段时日,也只能弄口薄皮棺材,送到义庄去。

沈倦走前交代无名女尸携带画卷兹事体大,万不可流传出去。

若上报朝廷,风声走漏,恐引来杀身之祸。自己无召不能擅离职守离开重州,若是让人暗中送往司马府,交到阿父手中,再由阿父转交到陛下手上,此举倒是可行。

此时眼观全程的副手孟筑说道:“大人,这画卷已破败不堪,瞧着也不是出自名人之手,不如交给下官处理吧。”

孟筑,五十来岁,重州郡有丞,在沈倦上任前暂代太守之职,外表其妙不扬,看似老实巴交。

沈倦:“由我暂为保管,我家夫人喜刺绣,我看着画卷绣工着实不错,带回家给她开开眼。”

孟筑:“大人,这是证物。”

沈倦:“无碍,待我夫人观赏几日,便还回来。”

孟筑:“大人,这不符合衙署的规矩。”

沈倦:“谁是这重州郡一州之主?”

孟筑没想到平日里沈倦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今日倒摆起了架子,只好作罢。

沈倦心中有了万全之策。

此时沈泾阳刚请到神医华佗,正由雍州前往京都,沈倦就等着沈泾阳寄来给报告平安的家书。

山河锦绣图也被她暗中带回太守府,藏到在了她屋里的房梁上。

鬼祟的举动都被尹妤清看在了眼里。

陌上县衙署前的照壁前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众人议论纷纷,将布告栏围得水泄不通,都对这件命案十分好奇。

只见布告栏上贴着一张《寻尸启示》,内容为:近日苍牙山一山洞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死亡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死亡时间约十八至二十年前,身高约六尺二,有过分娩,随身带着一枚蝶形青白玉佩,如左图所示,凡提供有效有线索者赏白银十两。

“看样子是陈年命案,都成白骨了,身份难以确认。”

“十两白银虽多,但是线索难寻啊。”

“是啊,官府摆明了不想掏这个钱。”

“或许可以从蝶形青白玉佩入手,这精致的造型,一看就非我们寻常百姓家之物……”

“……”

秦罗敷身着素衣,挎着一篮筐绣品,从府衙方向走去,姜云所开的锦尚铺子就在衙署边上不远。

一路上人群涌动,街上人群簇拥,都往不远处的衙署走。

身旁经过赶着去凑热闹的路人,谈话间透漏了一些蛛丝马迹。

“走,走,走,一起去瞧瞧。”

“说是发现了无名女尸,提供线索还有赏金……”

近两年来她将采用隐针法的绣品送往姜云的铺子,再由姜云的铺子销往京都。

林家上下二十几口人的命,皆因王冲一己私欲葬送黄泉,姜云布网多年,终于把锦尚的名号打响,京都几家较大的丝织铺子都与姜云有生意往来。

王冲夫人喜爱绣品,网罗京都丝织铺名品,而姜云送入京都的刺绣,总有那么一两件会落入她手中。

王冲见到秦罗敷刺绣的机遇也就埋下了,提醒王冲,让他时刻处于恐慌之中,让他知晓当年斩草并未除根,造的孽早晚都要还。

秦罗敷本不爱凑热闹,无奈被人群拥挤,连带着被挤到了衙署前。

索性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寻尸启示》布告。

当看到蝶形青白玉佩的描图时,‘啪嗒’一声,秦罗敷手中的竹篮滑落在地。

只见她眸色一暗,脸色惨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忽然间泪水横流,悲伤难抑,秦罗敷无意识的后退几步,不由自主频频摇头,像是在否认着什么。

直到人潮褪去,秦罗敷才回过神,理了理两侧的发丝,将地上的竹篮拾起,走向布告栏,随即揭下《寻尸启示》单,折叠好放入胸口暗袋。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还没看完,你揭啥揭。”

秦罗敷不管不顾,脚底生风似的朝锦尚丝织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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