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缓动,微风轻抚,空气中透漏着大雨洗漱后的泥土芬芳,沈倦一大早便带上査乐一干衙役,马不停蹄的赶往陌上桑。
受灾最严重的陌上桑,善后工作还仍在运作,作为全国有名的丝织产地,沈倦深知它的重要性,丝毫不敢怠慢。
沿街的民居虽然已逐步修缮完毕,但是河岸两侧桑林跟农田被洪水冲刷,惨不忍睹,沈倦看得触目惊心,曾经繁华的小镇如今却这般模样,感叹百姓生活不易,半年的的劳作毁于一旦。
在子墨桥边的桑地是秦公家的,秦公仅有罗敷一女,姜云是他为秦罗敷招的赘婿。
姜云在京城经营一家丝织铺子,夫妻二人常年异地分居,不过外人眼里,夫妻二人并未因此而导致感情不好。
在陌上桑这个小镇上,秦罗敷是出了名的美女,其夫婿姜云不似其他男子一般壮硕,唇红齿白,娇柔瘦弱,比一般的女郎还要多几分姿色。
众人私下议论怕是个吃软饭的主。许是夫妻的缘故,两人看起来竟有些相似,出门在外常被误认为兄妹。
赘婿姜云在城里经营一家名为锦尚的丝织铺子,与京都的绸缎庄往来频繁,生意颇丰。秦云若不是已做他人赘婿,慕名的良家女子,怕是要争先恐后的投怀送抱。
沈倦乘马车经过子墨桥时,微风轻抚卷起车帘,银光倾撒而下,桑林树影婆染,只见秦罗敷身着淡紫色素衣,裙角被风轻轻带起,空气中飘来鲜花般的幽香。
秦罗敷纤纤玉手重复着采摘桑叶的动作,定睛一瞧,柳腰款款,眼波明,黛眉青,秦罗敷的美貌瞬间席卷沈倦的眼球。
沈倦大为震撼,心中不禁感慨,世上竟有此等美女,同为女子,自己也有几分姿色傍身,但与秦罗敷相比,只能用黯然失色形容。
倒是尹妤清可以与之一比,沈倦晃了晃头,打消一晃而过的念头。
查乐并未将马赶向秦罗敷所处之处,马儿自个走的,见沈倦没有出声阻止,貌似是默认,查乐并未制止。
马儿精明得很,见秦罗敷采摘的桑叶鲜嫩肥美,便眼睁睁的盯着看,靠了靠,终于如愿以偿的吃上了秦罗敷采摘完放在地上箩筐里了桑叶。
沈倦回神急忙出声制止:“查乐,愣着作甚,莫让马糟蹋了桑叶。”
秦罗敷闻声便停下手中的活,见有衙役在自己桑树林里,走了出来道了声:“官爷好。”
“姑娘,你家桑叶长得嫩嘞,你看这马儿都嘴馋来尝尝鲜了,想来你家蚕养得好啊。”査乐笑道。
秦罗敷:“谢官爷夸奖,奈何天公不作美,断断续续下了两个多月的大雨引发洪灾,桑树被冲走了一大部分,家中的蚕是吃了上顿愁下顿,不过几日,蚕消瘦许多,今年桑锦产量怕是要减产不少,哎~”
查乐:“姑娘,莫担心,太守大人已将灾情上报朝廷,通州调来的桑叶马上到。”
“你这厮,倒把我话说完了。”沈倦整了整衣裳跳下马车。
有些腼腆的挠了挠耳朵,朝秦罗敷道:“姑娘,看你一个人忙不来,我把查乐和这帮衙役留下帮你摘桑叶,尽管使唤,别客气。”沈倦说着朝一众衙役使了使眼色。
秦罗敷:“太守大人,您和官爷们忙着治理洪灾,此等小事就不劳烦大人了。”
“眼下天黑了大半,怕是又要下雨,摘完桑叶尽快回去,这天气不安全。”沈倦见她一女子独自采摘桑叶于心不ren,万一下暴雨,再次引发洪涝凶险万分。
查乐:“是是是,大人说得对,姑娘莫推脱。”
秦罗敷心生感激,有了这一大帮衙役帮忙,桑叶很快就可以摘完。
秦罗敷:“谢谢大人,我家就在不远处的红崖山脚下,各位官爷若不嫌弃,摘完桑叶,过去小憩片刻喝口粗茶。”
查乐:“大伙们,还愣着干嘛,都给我采桑叶去。”
衙役甲:“走嘞,快,分头摘,速度快些,天越发黑了。”
“你也快些去。”沈倦看着查乐纹身不动,没有要摘桑叶的意思,催促他。
“大人,我得给你赶马车。”查乐找理由不想去干这苦力活。
沈倦:“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行了,不勉强你,你就老老实实赶车吧。姑娘别跟他们客气,他们都是粗人,浑身是劲,尽管使唤。”
“大人,您稍等片刻。”秦罗敷说着朝树荫底下走去,很快拿来了一袋野果子。“刚摘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大人莫要嫌弃。”
沈倦:“谢姑娘赠与,眼下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大伙儿都好好干啊,晚上府衙有好酒好菜。”沈倦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今夜,要一醉方休。
自从被沈泾阳痛骂之后,沈倦回太守府的次数多了起来,只是每次都非常晚。
尹妤清夜夜都候着她,睡前给沈倦喂各种补汤,美其名曰阿父交代的,不可违抗。
沈倦回回都是喝完就不省人事,第二日总是浑身酸痛,不得劲。
府里都在传夫妻二人恩爱有加,太守府很快要有喜讯了。
这天,沈倦在府衙里犒劳白天在陌上桑干苦力的衙役,醉意已深的她被查乐强行送回了太守府。
沈倦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挥舞着双袖,对着黑夜哈气,试图将身上的酒气抽出体内。
“吧嗒”一声,沈倦轻轻推开房门,右脚刚迈入屋内,左脚还在屋外,没来得及转身关上房门,便对上正襟危坐的尹妤清。
刹那间空气凝结,脑袋一片空白,鬼祟模样丝毫不差的落入尹妤清眼中,颇为尴尬。
尹妤清双手环抱于胸,翘着二郎腿,饶有深意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沈倦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眼神飘忽不定,脑子飞速运转,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化解尴尬。
在尹妤清眼中,沈倦此时的神态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回过神的沈倦转身把门关上,本就不胜酒力,又让尹妤清一吓,沈倦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当心!”话一出,尹妤清快步上前一把接住即将倒地的沈倦,随之而来的是触觉与嗅觉双重袭击。
尹妤清屏住呼吸,皱着眉头,迅速推开沈倦保持距离,难闻的酒气令人作呕,方才胸前感知的柔软触感,让她脑中闪一丝狐疑,难道她是?
想到成亲之后林倦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自认外貌才学并不差,而沈倦像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不曾主动亲热。
白嫩细长的脖子没有喉结,也不曾见他刮胡子。
尹妤清心中的疑惑貌似有了答案。
难怪长得这么精致,竟然是女儿身!想不到这封建的社会背景下,她竟敢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这泼天的胆子是谁给她的。
从他阿父差人送鸡汤这点来看,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天啊,如此刺|激的电视情节,居然让自己遇上!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等等,我作为她的妻子,她要是身份泄露,天啊,会连带我一起下狱杀头。
尹妤清越想越后怕,再一次得出结论,这婚得离,尽早离!
“夫人,还未歇息啊。”沈倦迅速和尹妤清拉开距离,坐到椅子上,喝了口水,空气中弥漫着她散发的酒气,有些羞愧。
“等你。”尹妤清强装镇定,口中生硬挤出两字,坐到沈倦对面,看着她,并无外露什么表情。
沈倦神色慌张,无处安放的双手紧握着茶杯,右手挠了挠额头,悄悄抹去太阳穴的汗珠。
沈倦虚声道:“晚上在府衙跟下属们喝了点酒,一身酒气,熏到你了,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我到书房去睡,胃不舒服鸡汤就不喝了。”说完走向床前抱起被褥,正要往外走。
“你不觉得我们需要谈谈吗?”尹妤清的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似一张渔网,牢牢网住沈倦想要逃离的双脚。
尹妤清心想,回回喝鸡汤总会让沈倦生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二人都无意做这夫妻,倒不如要开门见山,把话说开了。
“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再谈也可以。”沈倦察觉到危险气息,这个房间是一刻也不能呆了。
“我要是想今晚就谈呢?”然而尹妤清并不打算放过沈倦。
“我喝了酒,眼下脑子发晕,神志不清,脑子不好使,现在谈明日说不定就忘记了,那不是徒劳一场嘛。”沈倦再次婉拒。
“哦~看来你科考的时候喝了不少啊?”尹妤清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沈倦一愣,阴阳怪气的内涵真是下作,“夫人说的哪里话,科举神圣且制度森严,容不得儿戏。为夫确实愚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取得功名。”三甲末等止步于话尾。
尹妤清:“所以,有差吗?今晚跟明日。”
沈倦:“有差。”
“沈倦,你好大的胆,隐藏身份,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还娶妻,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欺君大罪。”尹妤清等沈倦这么久,着实乏了,不想再跟她互相拉扯下去。
‘嘭’,被子从沈倦怀中滑落,尹妤清收网了。
“你,你,你莫要胡说!”沈倦情急之下竟伸手去捂尹妤清的嘴,生怕她大声喧哗,没想倒尹妤清语出惊人,直捣命脉。
‘噗嗤’,轻微的嘲笑声从颤抖的唇缝中钻出,意识到觉得不妥,尹妤清清了清嗓门,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这沈倦也太不经唬了,更证实了方才的猜测。
“不然你说,为何成亲数月,你却不曾主动与我亲热,对我避之不及。我尹妤清,论才学、样貌、家世哪一点配不上你这个三甲末等进士?”尹妤清故意挖苦沈倦,看他这份囧样颇为有趣。
沈倦:“我,我,我只是身体有恙,加上府衙政事繁忙,这才,这才疏忽了你……”果然三甲末等进士很不受待见,沈倦有点后悔科考之时克制答卷,要是考个一甲榜首……
尹妤清:“身体有恙啊,难不成你~你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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