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尹妤清与沈倦二人进入补觉时间,连夜出逃一路颠簸带来的疲惫感,在进入驿站的那一刻,身体早已土崩瓦解,也怕此时若是不休养生息,待三更半夜之时无法全心应对。
尹妤清心里想或许先发制人能解决当下这一危机。
夜深人静之时,万物沉寂,人们酣然入睡戒心全无,而那些见不得光的违法勾当,总是借着黑夜的掩护悄然萌生。
尹妤清被门外传来的饭香味叫醒,看了下窗外,将黑未黑。
一抹落日余晖映射在窗花纸上,安静的屋内传进大厅里驿卒忙碌的声,有种仿佛与世隔绝的失落感,孤独,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驿卒:“沈大人,开下门,小的给您跟夫人送晚饭。”
门外及时出现的敲门声,拉回正在游离状态的尹妤清。
“沈倦,吃完饭,你到床上来睡,我休息好了。”睡饱的尹妤清揉了揉眼睛,下榻穿起了鞋,打算将床让给沈倦。
“无碍,夫人你多睡一会儿。”沈倦起身将房门打开。
“饭菜留下,酒拿走。”尹妤清俯身坐了下来,闭着眼,双手来回晃动,试图将菜香赶入鼻中。
驿卒:“是,夫人,二位请慢用,有事尽管唤小的,如果没啥事小的就先退下了。”
驿卒合上门的那一刻,尹妤清从头上拔出一根细长银簪子,用手帕仔细擦拭,随后逐一插入各盘饭菜中。
尹妤清:“吃吧,没毒。”
沈倦:“夫人,担心有人下毒?”
“虽是官驿,稳妥一点总是好的。”尹妤清夹了块酱牛肉往嘴里送去,边吃边说道:“这牛肉真不错,卤得很入味,肉质鲜嫩,鲜香可口。”
“你也来点。 ”尹妤清见沈倦不动筷,顺手给她夹了几块放到碗里。
“ 我不饿,夫人多吃点。”沈倦忧心忡忡,半点胃口也没有,喝了口茶看着尹妤清吃得津津有味。
官驿里危机四伏,自己尚无计策保全大家,尹妤清似乎还未感受到危险,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对阿父,尹中书都无法交代,顿时悲从中来。
又心存侥幸,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在官驿里,就算是歹徒也会忌惮三分,不会在这里动手。
“不饿也得吃,饿着肚子晚上可演不了戏,那我们可真就凶多吉少了。丢了画卷事小,万一客死他乡,死不瞑目,得不偿失啊。 ”
“阿母,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还没享清福可怎么办。 ”尹妤清拉周华秀出来拿捏她。
“ 许是你多想了,我们在官驿落脚,官家之地,不法之徒总要卖几分薄面的。”沈倦试图说服尹妤清。
“并非我危言耸听,上午我们前脚刚到驿馆,椅子还未坐热那四人便跟了进来。”尹妤清开始抛出引子。
“夫人你也觉得那几人来者不善?”沈倦本存有侥幸之心,但尹妤清这么一说,她的心又悬了上来。
尹妤清:“八成是奔着我们来的,我早上就发现了端倪。”
沈倦:“你也瞧出来了?”
尹妤清:“他们裤褶处有血迹,脚底满是泥土,那泥土可不一般。”
沈倦双眼注视着尹妤清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 听话,你先吃饭。”言语间暗示她不吃可听不了下回分解。
沈倦捧起碗筷,快速扒拉饭菜,囫囵吞枣似的咀嚼两口便往肚子里咽。片刻,碗中的饭菜一扫而空。
她将碗放在桌上,筷子叠放在碗上,碰撞引起清脆声,似乎在提醒着尹妤清,我吃完了,该你信守承诺了。
“慢点吃,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把胃吃坏了。”尹妤清看她一副等不及的样子笑着轻斥道。
“那几人脚底落下的红泥与梁山寨上一样,这方圆几里内的红泥虽红,却不及梁山寨的红泥红,从他们进驿站起,视线就未曾离开过我们。”
尹妤清:“上午那四人,绝非善类,若我猜得没错,应是奔着我们来的,准确来说是奔着那画卷来的。”
尹妤清:“梁山寨的山匪,都是鲁莽村夫,无非就是要点钱财,而这几人面露凶光,看着就不是一路人,我斗胆猜测,这四人许是上山发现我们已逃走,与山匪发生了打斗,随后尾随到这里,在这里白天他们不敢动手,到了晚上就不一定了。”
听完尹妤清有理有据的分析,沈倦不自觉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做?”沈倦反问道,分析如此细致,想必心中已有全身而退的计划。
尹妤清:“吃饱饭,然后坐等天黑演出好戏给他们瞧瞧。”
沈倦:“演戏是何意?”
“你多吃一点,不然没力气逃,晚上配合我演出双簧戏,若是成了,定能以此脱险。”尹妤清信誓旦旦说道。
沈倦:“我们晚上要逃?”
尹妤清闭上了双眼,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记住了逃?冷静!冷静!冷静!
“过来,我说给你听。”尹妤清招了招手,示意。
“是要逃没错,但是要有策略的逃,他们定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动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尹妤清大致说了一下策略。
至于戏要怎么演,她并没有告诉沈倦,只是让她根据现场情况发挥便可。
真的要赶紧找个时机,把这婚离了,好处半点没捞着,命却快要搭进去了!
听完尹妤清的策略,沈倦目瞪口呆,此女子足智多谋,嫁给她着实委屈了。
“去床上眯一会儿,晚上可不一定能睡安稳觉。”尹妤清续了杯茶,左手拖着下巴,不紧不慢的品着茶。
尹妤清:“安心睡,我晚点喊你。”
戌时末,地字六号房传来阵阵争吵声,愈演愈烈,“哐当”一声,门扇被木凳砸出了一个窟窿。
一身穿淡绿色素衣的女子,甩开门跑了出来,右手捏着一个精致的香囊,指着屋内嘴里骂骂咧咧。
“沈倦,你要是个男人此刻就出来,这会儿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当初去找那相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此刻?”
沈倦:“夫人,夜深了,我们回屋说,别吵到大伙休息。”
尹妤清:“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回屋说,你给我出来,让大伙儿评评理。”
尹妤清:“今晚你再三推脱说累了,先前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没曾想你表面曲意逢迎百般讨好,背地里却出去寻花问柳,还将那相好的贴身之物随身携带。”
尹妤清:“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将那相好领进门,跟我姐妹相称,还是要我这糟糠之妻伏低做小?叫她一声姐姐?”
尹妤清一顿输出猛如虎,沈倦目瞪口呆竟无言以对,尹妤清虚构的这些事情,让她无法招架。
这是周华秀、查乐、闻香等人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没想到竟是尹妤清搞出来的这么大动静。
“你是哑巴吗,这时候还装缩头乌龟,逃避是没有用的。”见沈倦迟迟没有答复,尹妤清开口提醒着。
“夫人,夫人你要相信为夫,为夫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今晚确实累了些,你先进屋,夜深了该睡觉了。”沈倦支支吾吾说着,也不知道配合得好不好。
“倦儿?”周华秀脑子嗡嗡直响,手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欲坠,靠在王嬷嬷身,反复思考着尹妤清说的话,冲击力极大,画面感极强。
周华秀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是个无比荒唐的梦。
“阿母。”沈倦对着周华秀摇了摇头,否认自己并非像尹妤清说的那样。只是她的否认显得有点多余,在周华秀眼里怎会不知道。
周华秀:“清儿,我以当家主母的人格担保,倦儿断然不会做这种事,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你随阿母回房,我们屋里说。”
“阿母,他嘴里说着一世一双人,背地里却跟着相好谈情说爱,若是觉得妾比不上那相好,那和离便是。”尹妤清自然知晓。
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尹妤清高声的控诉引得周华秀十分不满,压着心中的怒气,说道:“清儿,有话回屋里好好说,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尹妤清:“阿母,今日他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势必跟他掰扯到底。”
终于驿站里睡着的人都被吵醒了,被迫看起了热闹。
四人中为首的刀疤男见状轻举右手示意,其他三人看见手势将出鞘的利剑收了回去,躲在看戏的驿卒身后默默观察。
“倦儿,你跟清儿服个软,咱有话回屋里说。”周华秀见人越来愈多,挤在客厅里看热闹,想赶紧息事宁人。
“阿母,您自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诚信,这莫须有的事实在有损儿的名节,儿怎么能认呢。”沈倦坚持尹妤清交代的不能出屋跟她对峙。
“好你个莫须有,沈倦,你是觉得我诬陷你吗,好啊,大伙看看,这个负心汉有多无耻。”尹妤清举起右手中的香囊振振有词的说道。
尹妤清晃了晃手中的香囊问道:“阿母,这香囊您可曾见过?”
“清儿,你这是为何,咱回屋里去好不好。”周华秀见尹妤清还不依不饶,担心她继续闹下去。
“阿母,您可曾见过?您只需回复有或没有即可。”
“不,不曾。”周华秀支吾道。
尹妤清:“阿母,我在今日之前也不曾见过。”
“大家都睁大眼睛瞧一瞧看看,这香囊上如此别致的牡丹花,绣工了得,一看便是女儿家之物。”尹妤清转了一圈,试图让每个人都能仔细瞧见手中香囊的细节。
“这便是证据,是沈倦的相好赠予他的!”随即将手中的香囊往地上丢去,拍了拍手,颇有嫌弃之意。
“对了,上面尽是胭脂粉末味。”尹妤清指着滚到地上的香囊冷冷说道。
“小姐,那不是……”闻香走了过去,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小姐平日里最喜爱的香囊,带都舍不得带,要不是此番难得回京,怎会带身上,这下怎么变成了姑爷相好所赠。
“闻香,没错,沈倦就是这种人。铁证如山,到了此时他还敢做不但当,我们走。”尹妤清及时堵住闻香的嘴,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随即气冲冲地走进屋内,拿起桌上的包袱背在身上,拉着闻香头也不回,一路往外走,走前还不忘将包着画卷的包裹背在身上,不经意间露出画卷一角。
四人看见包袱中的画卷,抽身跟了出去。
这沈倦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演双簧,气死了,毫无演技可言,尹妤清边走心里边吐槽,追还要周华秀提醒。
“倦儿,快去追啊,把人追回来。”周华秀对着屋内发楞的沈倦高声道。
“是,阿母,抱歉啊各位,今日夫人闹了点小脾气,打扰到各位休息了。”沈倦抱拳对着屋内的众人说道,然后小跑跟了出去。
沈倦走前悄悄塞给查乐一张纸条,让他们千万不要离开官驿半步,等她们回来,如果明日午后还未回来那就继续赶往京都,让官驿的人去报官。
“夫人,等等我,夜黑小心脚下。”沈倦边追边提醒。
“ 小姐,你慢些走,等等我呀。”闻香边追边喊着。
尹妤清,稍稍放慢步伐,等沈倦跟上来,用余光瞥了四周,发现了那四人也紧跟其后。
鱼咬勾了。
“小姐,我瞧着,瞧着姑爷,不像寻花问柳之人,你,是不是误会姑爷了,给姑爷一个机会解释一下吧。”闻香终于赶上尹妤清,扯着她的袖口,气喘吁吁替沈倦辩解。
“就你话多。”尹妤清食指点了点闻香的额头训斥道。
“小姐,那香囊不是,唔”闻香话未说完便被尹妤清捂了嘴。
“嘘!”尹妤清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耳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四人蒙着面手持利剑,一路贴着小道外侧尾随尹妤清进了竹林,侧跟着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而沈倦直线跟在尹妤清身后,三方位置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苍啷”剑出鞘的声响在虫鸣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
四人似乎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身后的沈倦看见左侧前方的四人拔剑带出一丝火星。
心头一惊,不好,他们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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