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梁山寨,灯火通明,大厅里晕倒在地的山匪陆续醒了过来,发觉被人下了药,连忙去柴房一看,人早跑没了。
汤已破口大骂,煮熟的鸭子飞了,喊来昨夜看守寨门的几人。
汤已:“你们这群废物,老子千叮咛万嘱咐,守门不得饮酒,不得饮酒,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是吧。”
守门山匪甲:“寨主,我们是听了新来的弟兄说,您让我们小酌一些,不碍事,才喝的。”
守门山匪乙:“对啊,我们也觉得奇怪,为何寨主破例让我们饮酒。”
守门山匪丙:“那个新来的,说是您的意思,我们也不好驳了您的好意。”
守门山匪丁:“诶~不信,寨主可以叫那个新来的对峙,啊,那个新来的呢?”山匪扫了一圈屋内的众人,哪还有什么生面孔。
这时才发觉被骗了。
守门山匪甲:“我说呢,怎么没喝几口就上头,竟然被下了药,格老子的,被我抓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群废物!长长脑子,都给我记住了,日后守门再喝酒,老子挑了他的筋骨,剥了他皮,扔山顶喂秃鹰。”汤已话刚落,厅外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
“啊。”闷声一声惨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随即厅内飞进一道黑影,黑影倒在了汤已跟前。
竟是一具尸体,脖间喉咙处有一道血痕,鲜血从尸体脖间缓缓流淌出来,漫到地上,淌到汤已足下,刺鼻的血腥味道漂浮在空气中。
一剑封喉,手法之快,都来不及反应便殒了命。
山匪们见状害怕不已,纷纷躲到汤已身后,没了以往的气势。
“铁柱?铁柱!铁柱!醒醒,是谁!是谁!是谁害我兄弟。”汤已面目狰狞,双眼瞬间发红,身体因凄厉的咆哮声,轻微颤抖着。
举起手中的砍刀,怒冲冲的往外跑去。
屋外一伙蒙面黑衣人坐于马上,左手持着裹了油毡布的火把,所照之处亮如白昼。
腰间的剑套被火把的余光照的闪闪发亮,剑套雕琢着精致的虎纹,宝石点缀,鎏金的手柄,可谓精致至极。不似等闲之辈所能拥有,面罩难挡眉间透着的肃杀之气。
汤已:“他娘的,你们是哪路人,竟敢夜闯我梁山寨,还残杀我兄弟。”
蒙面人领头:“识相的把人交出来!”
“黑吃黑?也不问问,老子是谁,道上混的谁不卖老子三分薄面,给老子纳命来。”汤已意识来者不善,他不知掳来的那伙人是何身份,竟引得这帮人黑夜上山劫人,只晓得对方杀了他兄弟,此仇必报。
只见汤已抡起的砍刀,与地面摩擦卷起一阵淬火,携着一股黑风,健步向前,对着眼前那个剑刃带着血迹的黑衣人,发起了猛烈进攻。
黑衣人疾步后退,随即翻身躲过刀锋,退让间运剑反身一刺,直指汤已右臂,眼见刀锋即将落下,汤已右手却突然松了刀柄,同时左手伸出接住砍刀,一股暗劲自掌间运于刀身,刀柄猛烈一震,将黑衣人的剑锋弹开,汤已顿时感到手中一麻。
来回斗了几个回合,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蒙面人领头:“我再说一次,把人交出来,饶你一条生路。”
汤已刚开始以为是来交赎金领沈倦一行人,但仔细一想,这到重州郡来回要一天一夜,书信这会估摸着刚送到,不可能如此之快。
汤已:“兄弟们愣着作甚,抄家伙,给铁柱报仇,都给我往死里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一番厮杀后,梁山寨亡了三四个人,汤已为首的梁山匪徒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蒙面人身手矫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呸,他娘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老子等着瞧。”汤已将口中的鲜血吐出,右手握着插在地上的大刀,半跪着大口喘气,有些力不从心。
汤已:“兄弟们好汉不吃眼前亏,撤!”
蒙面小弟:“大人,追吗?”
蒙面人领头:“穷寇莫追,搜,把人找出来。”
蒙面人翻箱倒柜,恨不得将整个梁山寨翻个底朝天。
蒙面小弟:“大人,人不在山寨里了,画卷也未找到。”
蒙面人领头:“上马。”
“驾——”一群蒙面黑衣人,驾着骏马风驰而去,隐入黑夜。
天际露出鱼肚白,远处重峦叠嶂的群山,在朝阳的映射下,笼罩着一层金黄色光晕,山中那零零散散的民居飘起了屡屡白烟,耳边传来阵阵鸡鸣犬吠,恍如世外桃源。
马车一路向东跑了许久,被颠醒的周华秀叫停了马车。
周华秀:“停下,停下,我这老腰要颠没了,倦儿,你闻闻,是啥味,怎么这么香呢。”
沈倦一路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后方的动静,并没有睡,打着哈欠,伸了伸腰,拉起车帘跳了下去,从胸前的暗袋中掏出一份舆图,摆弄了一下方向,眯着眼仔细端详着。
沈倦:“阿母,我们快到了占洲地界了,距离天福官驿还有两三里地,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到官驿去歇息。”
“可阿母这肚子啊,饿得紧,你听,咕咕叫呢,能不能去给阿母要些吃食啊,舟车劳顿,阿母又累又困又饿。”周华秀被乡野农家做的早饭香迷糊了,一心只想着吃。
沈倦:“我瞧着最近的农家在山的那头,得绕过去,跟官驿路程差不了多少,我们去官驿吃吧,那里安全。”
周华秀虽饥饿难耐,但也知道轻重,想起昨夜被掳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听沈倦这么一说,哪敢再继续说下去。
沈倦走到尹妤清马车前,拍了拍马车门,往里面递了几个昨晚顺的橘子,说道:“夫人,我们快到占洲地界了,离官驿仅剩几里地,你先吃些水果垫垫肚子,我们到官驿吃早饭。”
沈倦怕那伙山匪追过来,还是去官驿歇息比较安全。
尹妤清:“一切听倦郎安排。”
果真如沈倦所言,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占洲的天福官驿。
天福官驿处于深坑之内,四周岩石嶙峋峥嵘,透露着一丝阴森肃杀之气。
远远望去,小院围起的四四方方的四合院,高低起伏不尽相同,走近一看,院前高杆悬挂着驿站标旗写着天福官驿四个大字,灰白墙体、青瓦屋顶、屋角飞檐。
查乐:“大人,到了。”
主仆七人行至门前,便被驿卒伸手拦住去路:“官爷,可有符传凭证 ?”官驿的驿卒问道。
“有。”沈倦将银牌鱼符递给小厮。
天福官驿许久未接待五品以上官员了,驿卒见沈倦官高四品,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毕恭毕敬笑盈盈说道:“大人,您里面请,后面的夫人小哥小心门槛。”
“马奔波了一天,喂点好粮,仔细看照着,诺,赏你的。”尹妤清从荷包内掏出小块碎银扔给驿卒。
两个驿卒小跑过来,接过马车牵着王马厩走去。
驿卒:“好嘞,夫人请放心,包在小的身上。”
进入院内,只见青石板的缝隙中长了些苔藓,前厅传来三三两两的谈话声。
“大人稍等一下,目前天字号空房仅剩一间,小的给您调解一下。”
朝廷规定,“有后至高官,或口众者,让与佳处”,也就是住驿馆的官员,官位低的人员要让给官位高的人员,人少的还要让给人多的。
沈倦一行七个人,需要四间房,而沈倦官职四品,乃目前入住驿馆中官职最大,需要再腾出两间天地号的房间出来。
沈倦:“不必了,我们住一宿便走,准备四间挨在一起的空房即可,打扫干净些,先备些吃食过来。”
沈倦不想兴师动众,官驿条件也就那样,天字号地字号相差无几,无非就是空间大小,装饰上有点区分,至于楼上楼下,倒也不是那么讲究。
选择在官驿休息完全是为了安全,舒适倒是其次。
驿卒:“是,大人。”
驿卒:“大人,包袱给小的拿着,小的给您送房间里去。”
“劳烦了。”沈倦将几人背着的包袱递给驿卒,“查乐,你搭把手一起过去。”
“是,大人。”
几人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等着驿卒上饭菜。
这时,驿站中来了四人,各个身躯魁梧,其中一个络腮胡,脸上似有刀疤。
沈倦与其对上眼之时,只觉得那双眼精光四射,眼里的凶光毕露,与梁山寨上的那些山野村夫不同,带着一股杀气。
四人将手中的凭证递给驿卒,要了壶茶水,自顾坐了下来,从腰间扯下一个布袋,拿了一片囊,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不时看向沈倦这边,似乎在打量着什么,视线停留在尹妤清身上背着的包袱。
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眼光,尹妤清回头瞥了一眼,无意中瞥见那几人裤褶下摆处,有喷溅的血迹。脚边掉落的泥土颜色,与梁山寨上的红土极为相似,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简单吃完早饭,沈倦一行人便各自回屋休息,补觉。
离开之时,沈倦路过四人桌边,无意间瞥见两人脚上的靴子带着点状的血迹。
屋内,尹妤清将背着包袱扔给沈倦,伸了个懒腰,张嘴打着哈欠,躺在了床上。
沈倦则是将装有《山河锦绣图》的包袱抱在胸前,仰躺在长条板凳上,闭眼假寐,却眉头紧锁。
午间,卒驿敲门询问:“大人,饭点已到,您是在大厅用膳还是小子将饭菜送到您房里?”
沈倦将包袱搁在桌上,开门问道:“本官问你,上午入住的那几位哪是何身份?”
驿卒:“沈大人,小的也不知。”
沈倦:“不知?这官驿可是凭符证入住,你未核实他们身份,就让他们住进官驿,这可是犯了大罪,要掉脑袋的。”
驿卒:“知,也不知,那几位大人给看了玉鱼符,小的们也不敢多问。”
鱼符分为金、银、铜、铁、玉五种材质,三品以上官员为金鱼符,银鱼符为六品以上三品以下以上官员所有,而铜鱼符拥有者在九品以上七品之下。
九品之下小官则是铁制鱼符,九品以下官员只提供吃食茶水,不提供住宿服务。
玉鱼符,为只听命于帝王的天子暗卫所持,无品级之分,凡入住官驿者,驿卒不得向其索要身份凭证,不得拒接,不得过问。
暗卫?沈倦心头一惊,细思极恐,若是天子暗卫,该当如何。山河锦绣图本就要进京交予陛下,为了保证安全性才未提前上奏。
而天子暗卫又如何得知山河锦绣图在自己手上,除了衙署中那几个衙役,并无人知晓,也交代了此事不可泄露出去。
如此看来怕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倘若真是陛下所为,倒也好办,给他便是,如若不是,错交便会引罪上身,怕就怕在此暗卫非彼暗卫。
尚且不论真相如何,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守好《山河锦绣图》。
真是陛下要,也不差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