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染站起身来,擦了擦顺着面具流下的汗。
好在及时,人算是没事了。
“你——你是神医!!!”
人群里有一道响亮的声音高呼道。
“神医……?!”
“神医啊——”
众人一听纷纷向前围进,皆是一脸惊奇地看向司染。
只听说过神医救人的壮举,却从没有人见过神医的真面目,这可是第一次见着神医救人呐!
司染开始缓步向后退,他畏怕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不能说话,一旦她们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扮女装的男子,他一定会被唾弃的……
穆声见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只得先尽力挡着人群,对着杨素快速道:
“这人不是吃了你家面中毒,那女子有问题,去报官吧,男子的身份恐有其他隐情。”
之后,穆声便赶忙带着被众人围得进退不得的司染离开。
杨素扬声回谢:“我明白了!多亏了小姐和您的朋友!”
随后她叫来店里的伙计便压着女子去官府,而那男子,则暂时先安置在店里。
“放开我!放开!”
“放……求求你们,不要送我去官府,不要,求求你了,我不能去官府……快放开我!!!”
*
客栈。
穆声将司染拉出人群后,便一路朝着客栈的方向,随后在对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她走了进去。
回头见停在客栈门口愣神的面具女子,穆声莞尔:
“我也暂歇这家客栈。”
随后她缓缓补了一句:“神医……我们可否谈谈?”
穆声与这位神医的相遇,说是卜数之偶也不为过。
她刻意地去寻神医,却总是寻而不得。
谁能想到,神医就在身边呢。
“神医”一词……是他人传言的。
司染不解,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也住这家客栈的,他们之前见过吗?
应是没有的。
不过对方的声音,他却听着甚是耳熟,总觉得,好似哪儿处听过一般……
想到方才穆声帮了自己,思量片刻,司染点头。
两人于客栈里寻了个位置坐下。
穆声考虑到对方似是不愿、或是不能说话,也找来了笔墨。
随后她道:“我名穆声……不瞒神医,我就是来寻你的。”
“…家中阿爹得了重病,寻了许多郎中都医治不了,他的身体……无甚办法,我是听闻了你的事迹,遂前来求医的。”
闻言,司染顿了一顿,原是为了家中亲人寻医。
他看了看穆声,而后提起毛笔,在纸上写着:
‘原是如此,小姐是有孝心之人,不知可否方便告知我令尊的病状。’
提到林锦的病情,穆声声音微哑:
“自是可以,我阿爹他……一直咳嗽不断,已有咯血……现如今身体虚弱,啮檗吞针,愈演愈烈。”
阿爹如此好的人,怎么、怎么能受如此病痛的折磨。
司染听到此处,对病情已有了初步了解,阿婆留下的手札里,曾有与此相似的相关描述。
他提笔:‘小姐莫急,现听这些,医治起来虽然困难,但也并非不能医,不过、不过所需的药材皆是多为昂贵罕见,治疗时间也会很长。’
“无论多稀少珍贵,我能寻来。”
只要能让林锦恢复健康,这些于穆声而言,皆无关紧要。
而对方的这番话,确实给了穆声一颗定心丸:“多谢神医。”
‘不必言谢,医者救人本就是使命所在,在下也担不上什么神医之名,唤我司染即可。’
只是这位穆小姐家在皖城,而他所需的最后一味药,寻得的消息却是在这甫城……也不知阿婆那边怎么样了。
意识到对方似乎在考量些什么,穆声探了探身,试探地问道:
“神医……司小姐,我曾闻,你在寻一味药?”
医者寻药,自是为救人,如若因此耽误了另一个病人的救治……实在有驳道理。
‘是,也为一位长辈所寻。’
现下确实只剩最后一株,也是最为难寻的。
长辈。
穆声一怔,阿爹对她来说很重要,私心里她的确希望司染能尽快治疗林锦的病,但她并不想因此耽误司染的要事,毕竟同为小辈,设身处地地细想下,穆声感同身受。
是以想了想,她道:
“那能否告知我是何药材?我好能……一并找找。”
又担心司染不愿,她补充道:
“我听闻过你救人从不收赠礼,但如今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这算不上回礼,只当是,做些我能做的。”
司染垂眼沉思,那药有多难找他最为清楚,他明白只靠自己,已经难有希望。
思量再三:
‘司某受之有愧,此药名为首生,衍生于蓝锥石极难寻得,还请穆小姐不必过分劳情。’
单凭那蓝锥石都是极为难寻,更不用说,那石里的首生就更加格外稀有,司染不想过分麻烦。
“好。”
*
“公子,我们已经离开山庄有一段距离了。”
楚遥合上马车的门帘。
今日用完早膳后,柳清执和隋余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紧随后面的,是王苑。
“嗯,我知道了。”
柳清执抬指,轻轻勾起窗帘看了看,随后放下。
王苑从出发起,就没怎么闹出什么幺蛾子。
除了一向刁蛮任性、出手教训了几个下人外,他没敢对柳清执做什么,想必还是长了些记性。
骤地,车身陡然剧烈地晃了几晃。
随即一阵阵嘈杂声乍起,惊得柳清执眉头轻皱:
“楚遥,外面怎么回事?”
只见楚遥慌慌张张地掀开门帘:
“……公、公子,是是……是贼、山贼!!!”
闻言柳清执面色凝重,抬腕拾起了身侧的帷帽,这一带附近,怎么会有山贼。
烈阳火辣,像蒸笼一般,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伴随着一声声杂乱的号响声,从四面八方倏地冲出来围着几辆马车的一伙儿山贼,来势汹汹,个个人高马大的面部狰狞,露出的臂膀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刀疤,瞧起来可怖至极。
为首的两名山贼骑着黑马,正在三人的马车前打着转转儿。
而后,位于最前方的、身形异常魁梧的贼首大声笑道:
“哈哈哈老二,这回咱可是遇到大买卖了啊!”
“是啊老大,这三辆马车一瞧就不便宜,咱赚大发了!”那名老二讨笑着回话,随后转头对着后面的人吩咐:
“过去几个,给老大把他们通通都赶下来!”
后方几人闻声,纷纷摩拳擦掌地上前,满脸的横肉挤到一起,泛着绿光的眼珠子里皆只剩下贪婪。
“嘿嘿好嘞……还是老大有远见,一带咱们下山准有好事!”
“走走走,瞅着他们外面的这些个下人们都长得个赛个的好看,嘿……还不知道里面的公子哥儿都什么样的天仙呢——”
“啪”的一声,正说这话的山贼挨了一巴掌:
“想什么鬼东西,能有你的份?!咱老大还缺个压寨夫郎呢!”
“……俺就说说还不行啊,好东西肯定的是老大的……”
“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隋余手忙脚乱地下了马车,面上是吖月提醒的帷帽,车夫早已被这些山贼压下。
王苑没带帷帽,一脸怒气地下了马车:
“别碰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对我,我可是王家的二公子!信不信、信不信我,我让我母亲端了你们的贼窝!”
他以为搬出王庞就能吓跑这群占山为王的山贼,可却忘记了能上山为匪的人,哪个不是亡命之徒,又有谁会害怕这等放空话般程度的威胁。
于是一个山贼兀地出现在王苑身后,将他倏地擒住后,又用绳子将他拴住。
“放、放开我!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放开……啊!”
王苑被这一举动,吓得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却又被山贼拉着绳子给拖了回来。
“唷,凑近了还是个娇娇郎君呢!”
“你们——”
隋余早已一脸灰白、噤若寒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山贼老大没接话,只注意到了另一辆马车半天没有动静:
“怎么还有一个没出来,你们干什么吃的?!”
那几个掀开马车帘子的山贼,竟是个个跟成了树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随后只听见有人说话,声音细软悦耳的,直叫人麻了身子。
“让开。”
坐在马车里的柳清执本是早早带上了帷帽,怎料这些个山贼一掀开门帘就成了这般,堵在车前纹丝不动。
听到柳清执说让开,本还僵在那儿的几个山贼,竟真的傻傻应了声:“啊……是是是,让让、我们让……仙子请、请。”
随后几人同手同脚地往两边侧开,相互撞着对方也不自知,各自摔了个四脚朝天。
帷帽下的柳清执面上划过厌恶,缓缓下了马车。
只见山贼们半痴半呆,一声声倒抽狠气的动静接二连三地响起。
“老、老大,有仙子……仙子下凡了……”
人群中一刀疤脸淫、笑着,一脸痴迷地呢喃道。
山贼老大面色不悦,一脚踹开那人。
“滚开,丢人现眼,没见识的蠢东西!”
而后转头,一脸贪念地看向柳清执:“你,去掀开!”
“啊……?”
方才被踢开的刀疤脸傻愣。
“啪!”又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是老二。
“蠢货,老大是叫你去掀了那美人帽子!”
“哦哦……”刀疤脸得令。
柳清执戒备凝着对方,捏紧了手里的毒针,对方人太多,他自己一个人能逃,但加上楚遥几人,就走不脱……
“不准碰我家公子——啊!”
就在刀疤脸要碰上柳清执的帷帽时,楚遥冲上前,却刀疤脸一掌挥开,双手着地蹭出了血,接着被人抓住。
楚遥只能无力嘶喊:“公子!”
“住……住手……”
一旁的隋余也冲了过来,他想要推开那刀疤,可对方纹丝不动。
“公子……放、放开我!”吖月拦不住隋余,同样被人摁下。
“……呜呜唔……不准……不准碰清执……”
隋余的帷帽早已不见,他抖着身体边哭边喊,却始终不离柳清执身前。
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护着身后的柳清执。
柳清执被挡得微微一怔,瞧见隋余被吓得面上血色全无,也要撑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脑子一时间恍惚起来。
为了阿姐,这么保护他一个恶人,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