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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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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泠今日醒的有些晚,辰时过一半,她才起身洗漱好脸,而后开了医馆的门,开始新一日的诊病。

莺歌镇的街上早就人来人往,杨泠站在门边看了看街道,这才转身进屋里坐下。

乡民见医馆开门了,三三两两进来。

辰时末,忽有一队官兵冲入杨氏医馆里,将杨泠从位置上提拎起来,所有人吓了一跳,纷纷出声问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官府的人为何要捉杨大夫?”

“三娘,三娘,你犯了何事?”

“或许不是犯事,是别的事。”

杨泠自个也一头雾水,她跌跌撞撞被抓起身,又被官兵押着去到主街上,刚想开口问询,眼睛突然看见主街正中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而马车旁站着几个人。

见到其中一个身影,她安静下来。

‘傅琴’,就立在马车旁。

“跪下。”官兵突将杨泠膝盖后方一踢,杨泠“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她疼得眼眶微红,抬起头看向‘傅琴’。

潘佑皱起眉,转头问傅琴,“傅小郎君,可是这名贼女欲对你行歹事?”

“是她。”‘傅琴’极其冷淡道。

潘佑眉头皱得更紧,她昨夜找上周静园,才知道这位小娘子,先前流寇一事,原来是她带着乡民击退贼盗,周静园在这事上也多亏有她,立了功劳。

“杨泠,你欺辱傅小郎君,犯下歹事,今日受刑,当街杖毙,你可认罪?”潘佑出声问。

杨泠却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潘佑,这个人是谁?她刚在说什么?

她欺辱傅琴,要被...杖毙在这街上?

杨泠不可置信转动目光去看傅琴,这是傅琴的意思?是他控诉的?

‘傅琴’冷声问,“杨泠,你还有想说的话吗?”

“有,”杨泠盯着‘傅琴’的脸道,“我想问一句,这些人可是你寻来的?你也愿我今日如此被杖毙这儿?”

“不错。”傅琴冷笑,“你往日多行不义,卑鄙无耻,如此待你并不冤枉,杨泠,你自己也心知肚明的不是吗?何必这般问我。”

果真是傅琴的意思,杨泠微微张口,呆呆看着傅琴和他身侧的潘佑几人,看周静园站在潘佑身侧低头不敢说话,她突然明白,原来是书中剧情到来,‘傅琴’被母家故友寻到。

难怪他忽然一夜之间变了个模样,他是有了依仗,有了底气,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着与自己周旋。

装着周旋?杨泠意识到什么,心口忽一阵疼痛,原来傅琴始终恨着原身,从前种种,都是他装出来哄自己安心的,只为蛰伏时机,向自己报复。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杨泠再问。

“原谅你?”‘傅琴’冷笑,声音冰冷至极,“终其我一生,绝不原谅你。”

重雪惊异地瞪圆眼睛,抬头看着自家郎君。

‘傅琴’话语刚落,潘佑抬起手,两名手执长棍的府兵上前,知县周静园有些着急,低声对潘佑道,“潘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潘佑抬起手,示意她别开口,又转头去看‘傅琴’。

傅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呵。”杨泠却自嘲笑起,她眼里逐渐溢上泪水,看着今日骤然发生的一切,几日前傅琴以簪子伤她不够,今日还要如此,他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可怜她穿来这儿,太过倒霉,无法申辩,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积极朝前,期盼以真心化解‘傅琴’的怨恨,确实先前,他们之间,关系分明和缓,使她误以为,她成功了。

直至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杨泠笑了两声,看着手执棍杖的府兵站在她身子两侧,她真傻,竟敢再一次相信那满室的灯火,最终被火烧上了身。

府兵上前用力按压杨泠的肩膀,想将她按倒在地,可杨泠死死顶住,她眼眶微红,咬牙倔强地看着‘傅琴’,只抬头闭口不言。

傅琴冷冷看着她,杨泠,这个世间他最恨的人,怎能露出如此愤恨的模样,她怎敢如此伤心...傅琴紧抿起嘴,冷漠看着这一切,他的心肠已不再柔软。

镇上的人见杨泠被官兵如此对待,早愤怒上前,将杨泠,连同‘傅琴’、马车等一切在内,全部围了起来。

大伙看出,是‘傅琴’这边的人,要为难杨泠。

果真,他二人的对话,也证明了这个猜想,乡民们有人再也忍不住,出声相帮杨泠,“你们到底是夫妇一场,即便不曾情笃,也不该相仇才是。”

“你生得如此貌美,怎能心似蛇蝎,我们三娘,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三娘从前是浑,如今已然改好,这一次镇上流寇一事,不是她,咱们谁都要死在这镇上。”

“你身为三娘夫郎,如今这般给她难堪,还要叫人押她至此,行事怎如此狠?”

而后见府兵举起棍杖就要杖打杨泠,流寇一事中深受杨泠恩惠的乡民,纷纷涌上来,各自抱住府兵的手脚、木棍阻拦,与府兵拉扯起来,不少人开口大声质问周静园,

“周大人,当日流寇来时,三娘可出了不少力,她从前是犯浑,可她现如今不都改好了?何以得理不饶人,要抓着小娘子年少不懂事的错处不放呢?”

“大人,三娘的错,若要罚,就让她将功补过吧,她现在可是咱们镇上为数不多的大夫,往后用得着她的地方,多着呢。”

众人纷纷闹出声,绝不许潘佑的人杖毙杨泠,潘佑简直惊呆当场。

她头一次见到这般的事,竟有人,可以让乡民如此相护,这样的人,真是歹人吗?

傅琴也被此景惊住,杨泠,何德何能,能得此恩惠?竟有这般多乡民为她求请,他眼神冷下来,她不该是这整个莺歌镇都最厌恶的人吗?为何大家如此护她?难道这一世的人,全都变了吗?

那他呢?他的所有遭遇呢?谁来为他申诉呢?他满腔恨意,就想要杨泠死,今日,就在这儿,在他眼前,让他亲眼看着她被他杖打而死。

见民愤忽起,潘佑一时犹疑,周静园忙道,“误会,都是误会。”

潘佑看一眼傅琴,看傅琴并未说话,她沉住气,不管是不是误会,若有人敢伤及‘傅琴’,她领了官家嘱咐,自是要为傅琴出头。

杨泠跪在其中,身侧乡民与府兵相争吵闹,她皆置之不理,她只看着傅琴,脑海里,回荡着他那句话。

终其一生,绝不原谅,杨泠遥想在此之前的几月间,傅琴对她所有的一颦一笑,她眼前被泪水模糊。

他亲手为她缝制的衣裳,怕她冷,往她衣裳里塞的棉最多,家里贫寒,知道她舍不得用炭盆,便夜里早早灌好汤婆子塞她被窝里暖着,他总是眉眼含羞悄悄看着她,他以为她没发觉,可她什么都看见了。

那洗手作汤羹,惜别相依依,全都是假的,而终其一生,绝不原谅才是真的?

真叫人不敢相信,世间有人,能作戏至此。

杨泠嘲笑自己,她无谓被‘傅琴’如此当众对待,无惧‘傅琴’最终还是要她一死,她只想嘲笑自己一次又一次,心软信了他。

杨泠绝不肯弯下自己的脊梁,就跪在那儿,那般恨恨看着傅琴。

来吧,想杖毙我,就亲自过来打死我,我也想亲眼看着自己被你打死。

‘傅琴’看着这样的杨泠,他眼前忽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一个深夜,杨泠也如此刻一般,红着眼眶,恨恨看他,什么也不再说。

不同的是,那幅画面里,杨泠站在院中,身子软倒下去,而眼前的杨泠,还跪在那儿,等他发落。

‘傅琴’的头,一下剧痛起来,他忍不住抬手按住头,疼痛突如其来,叫他近乎要狂喊出声,潘佑见傅琴身子微抖,忙扶住他,“傅琴,你怎么了?”

却突然之间,傅琴意识到什么不对之处,他的头疾...他的头疾,难道是因为她?

傅琴满额冷汗抬起头,看着杨泠,他一下改了主意,咬牙对杨泠又道,

“你不是想要我原谅你?可以,看见这些人了吗?她们不是为你说话,说你在此次流寇一事中救了她们?那你就如此走下去,做这天下人的英豪,再走到我面前,我就原谅你,如何?”

杨泠看着‘傅琴’,不予回应。

‘傅琴’再不能忍受头疾的这股痛意,他等不及杨泠回答,返身进入马车,“我们走。”

“傅琴,那这娘子...”潘佑又问。

“任她在此。”‘傅琴’用力吸口气,反复要将脑海里那画面压下,当时杨泠为什么会那样红了眼眶看着傅琴?为何她后面身子软倒下去?

而傅琴,那个少年傅琴,为何会冲出去?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自睁眼后,所看见的事情走向,为何与前世不同?

他前世的记忆里,绝没有这一幕,究竟在这个少年傅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为何一想到这个画面,头就剧痛无比,‘傅琴’忍不住跪倒在马车内,一手用力拽住衣裳,一手紧抠车壁,嘶哑着嗓子低低痛呼出声。

他不杀杨冷了,他已改了主意,为何头痛还在继续...?

马车转动,哒哒哒朝北上而去,‘傅琴’与重雪随潘佑离开了莺歌镇,周静园见人走了,这才抹一把汗,令人疏散开主街上所有人,然而镇上的乡民全都自发围着杨泠,伸手将她扶起来。

“三娘,你与你夫郎究竟怎么了?他怎地如此待你?”

“三娘,你夫郎怎会使唤得了县令?他母家是什么来头?”

“三娘,你们二人是已和离了?莫慌,婶子给你说门更好的亲事,总比那身子不好的夫郎要有用得多。”

杨泠呆呆起身,不理会众人,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清晰地接受傅琴绝情绝义,弃她离去这件事情。

杨泠用力忍着泪水,神伤走出人群,原来只有她假戏真做,将一切当了真,她入了戏,可戏现在散了。

‘傅琴’此时应当是要回容城了,‘傅琴’此人,睚眦必报,他既放下那话,总有一日,他会回来找她复仇的。

杨泠失神落魄地缓缓走回医馆,主街上的乡民们也逐渐散开,莺歌镇回归之前的模样。

一整日,杨泠都魂不守舍,她强自镇定,忙完一切后,杨泠破天荒回了傅家。

她推开傅家的门,看着满室的寂寥,一个人闷闷地先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拿起一周前自己落在桌上的行针,转身又缓缓沿着这间屋子转悠。

杨泠走进傅琴的房间,看见往日里所有的一切物什都还停留在原位,床上被褥叠好,桌上针线镜子烛台依旧,可这间屋子的气息不再似从前温暖,它好像顷刻间变得空旷荒芜,寂静得吓人。

杨泠立在门外,只觉心口沉沉地,有些喘不过气,闷得慌。

她忍不住抬脚往这间屋子走进。

谁知一踏进屋里,就看见满地的狼藉。

那从前小心装着她所赠之物的木箱,被打翻在地,所有种种,此刻皆成一团凌乱的渣滓,被人弃在地上。

杨泠愣了一下,随后一步一步走上前,缓慢地蹲下身子,低头看着所有她曾买给他的,头花、香膏,还有先前她收集雪水的瓷瓶,全被他扔了,碎了一地。

他从前不是很宝贝这些小玩意吗?难道这种喜欢也是装出来的?

看见这些他全都不要,杨泠眼眶再次逐渐湿润,她忍不住将地上一片一片碎裂的瓷片捡起来,感到自己的心似乎也一样,碎成了数片,被人丢弃在地上。

可是瓷片可以捡起来,她的却怎么也拾不起来。

她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这股心痛?

杨泠深吸一口气,吸吸鼻子,慢慢站起身,沉默地将自己的几件衣物简单收走,起身把傅家院门关上,孤零零地回到镇上去。

她终于体会到一种滋味,心如刀割,原来是如此之疼,疼得她呼吸一进一出,皆是伤。

如今她已和书中男主分开,往后会如何发展?重雪会再被圣人瞧上拥有权势吗?而‘傅琴’又是否会在几年后,再次借助重雪之力,回来找自己算账呢?

杨泠不得而知,眼下她只想到一点,不知‘傅琴’后面会不会留有一手,让他的人回来找自己的麻烦。

傅琴并没有派人回来为难她。

杨泠提心吊胆几天,不见有异,这才逐渐放下心,在莺歌镇继续自己平静的日子。

莺歌镇的日子平淡无波,一个月匆匆过去,七月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11-11 20:02:55~2023-11-12 22: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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