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傅琴后来回去京城便能遇上钟然,杨泠默默双臂抱膝,这可是书中最后一路平步青云,有权有势,又抚平傅琴心伤的女主,钟然啊!
是一路与傅琴携手前行,相互扶持,心许彼此的钟然啊!
杨泠侧头看钟大夫和蔼的面容,心想老天果真会安排,钟然有如此浩气福德的家风渊源,自该是书中那分外出众的女子,钟家言传身教,钟然正气凌然,傅琴被她吸引,成功幡然醒悟,回归正道,天道无错。
想到这,杨泠反思自己,不禁脸红一下,她是个懒散的人,所行所想,都是为己打算,跟钟然一比,好似落了下乘。
见钟大夫逐渐困倦,侧身入睡,杨泠也向后躺下,双手枕在脑后仰面望天,那又如何呢?她不是书中女主,性情又向来散漫,本就不必要那么卓绝非凡,她只要顺利攻略下傅琴,到了傅琴和钟然双宿双栖时,她也可以独身逍遥自在去。
如此足够。
杨泠打了个哈欠,这真的能做到吗?傅琴其人,实在难缠,他软硬不吃,又爱记仇,心眼比针尖小,偏性子最睚眦必报,谁得罪了他,谁倒霉。
谁爱上他,要跟他共度一生,嗯,也倒霉。
杨泠懒洋洋闭上眼,逐渐进入梦乡。
没想到杨泠这一进山,就是半个月不出,等杨泠灰头土脸出山时,她心急切切,先赶去左巷里找尤娘。
尤娘把书放在桌上,看着她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杨娘耍我一场,不过看了这么多美艳的话本,倒也不亏。”
杨泠火急火燎朝尤娘拱手作揖道歉,抱着书就跑向书坊。
果不其然,陈老娘子一看见她火冒三丈,抬手就打,“小兔崽子真想脱一层皮啊,你看看晚了我多少天?再不回来,我报官捉你。”
“哎哟疼疼疼,别打了。”杨泠口中呼痛,“书都给你抄好啦,我是跟着先生进山挖药去的,不然早交货给你。”
“拿来。”陈老娘子凶神恶煞地拿过书,低头翻看后恶狠狠道,“再有下回,你给我歇去。”
咦?看来尤娘果真不错,她代抄的笔迹,竟没叫陈老娘子瞧出来。
“真要我歇啊?”陈老娘子不好惹,杨泠拿出原身浑不吝的本色,“我歇了你可再见不着我了。”
陈老娘子拿到书,心放下来,怒火也消了些,听杨泠这没皮没脸的话,忍不住笑出,“滚出去,我这书坊不欢迎你。”她说着,把十三本书收好起来,杨泠站在一侧好奇地问,
“这几日我没出现,你那咋交的货?你还有旁人抄书?”
“不然呢?我要只守着你一个,不得活活气死?”陈老娘子弯腰又把二十本书拿出来,“你的拖一拖,别的先交货,好歹哄住人。这是两个月的书,这次再拖...”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跟我娘似的。”杨泠接过书,陈老娘子却一愣,随即乐开了花,“老娘子要有你这么个兔崽子,先往死里打,要你成日在外生事给我丢脸。”
杨泠嘿嘿一笑,抱着书麻溜去了左巷。
她多日没洗澡,可太脏了,得回家一趟。
杨泠将这一趟进山挖的好药材全都给了钟大夫,反正目前她用的是针灸,还不到开药方的时候,她的竹筐里塞着的,只有一件新鲜物。
傅家的院门紧闭,杨泠一路走回,站在傅家门前抬手拍着,“重雪,重雪,来开个门。”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杨泠抬头看去,见傅琴正站在那,哟,今日太阳打哪出来的?傅琴竟会给她开门?
杨泠笑一下,满目灿烂,“傅琴,我回来了。”
傅琴定定看杨泠片刻,什么也没说,默默让至一侧,杨泠背着竹筐进来,重雪却冲上前指责,“杨泠,你是个骗子,你说了你几日便回,你看看这都过去几日了?”
幸好杨泠有先见之明,多买了两个水缸,傅家的柴火,储水,米肉,仅剩这两日的量。
幸好前院开出了一方小小的菜园子,主仆二人不必出去买菜。
幸好竹架支了起来,每日摘藤上吊挂的扁豆,倒也快活。
杨泠将竹筐放下,“山里太大,先生要教的太多,十几日都算少,往后只怕我离家的日子会更多。”
会更多...傅琴跟在身后,听见杨泠这话,他眉眼突有些淡下去...
多就多,这是她的事,随她想离开多久。
可这一刻,傅琴并未意识到,从前原身好赌成性,也经常不归,那时他只觉原身不在家的日子很轻松,而如今,得知杨泠会经常不归,他竟有些沉闷。
傅琴咳嗽一下,抬脚要走,杨泠唤住他,“等等。”
傅琴站住,侧身看去,只见杨泠将竹筐最上面的一堆满是污泥的脏衣拿开,从竹筐里抱出一大根藕,“看看,这可是我在山里挖的,怎么样?能做出好质地的藕粉吗?”
原来杨泠竟不辞辛苦,背着一筐最后时节的新鲜莲藕赶了回来。
这可是深山一湾池里长出来的藕,见到山里有藕,杨泠惊讶之际,是惊喜。
傅琴却看着杨泠黑黝黝的脸蛋发呆,她晒黑了,从前白净秀气的她,如今晒得黑亮,可她抱着莲藕冲他笑得那样开心,竟比从前白净的她更闪耀,她是用心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傅琴轻抿一下嘴,点点头,“应当可以。”
“好极,那我先去洗身泥,等我出来,与你们一同制藕粉。”杨泠放下藕,抬手随意擦一下脸上的汗,转身去浴房。
与你们一同?傅琴细嚼这句话,他忽然想起幼时在家中,随爹爹阿娘一同制藕粉的场景,神情不知不觉间,柔和了几分。
如今有杨泠在的地方,倒也处处是生机一片,杨泠洗了个痛快澡,搬出小石磨,开始和傅琴重雪一块做藕粉。
“你手别碰,这可是要入口的,得隔着布弄。”
“石磨你洗了没,先洗洗再用。”
“哎呀,洗浆,洗浆,杨泠,你果真是个粗人,什么也不懂。”
重雪毫不客气嫌弃着杨泠,三句话离不开责备她,杨泠均一笑了之,最后忍不住,索性高举双手,认输一般闲坐在一旁,再不参与制藕粉一事,只专心看傅琴与重雪二人制藕粉。
傅琴今日一身浅青色交领窄袖长衫,腰身以一根白色腰带系上,紧裹他劲瘦的腰,显得他如此身姿清俊,芝兰玉树,他又挽起衣袖,露出修长白皙的手,一点一点洗浆。
再看他面容,少年这些日子养好了气色,眼尾飞红,肤白如雪,真好一个清冷惊色的少年公子。
杨泠看着看着,嘴角不由浮起笑意,少年之美,如此耀眼,不过养好他三分,他便能回以如此绚烂夺目的好颜色,回报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用心照料。
可逐渐的,困倦袭来,杨泠靠在墙边,缓缓眨几下眼皮,沉沉入睡。
傅琴与重雪洗浆好后才发现杨泠睡着了,“杨...”重雪刚想开口叫醒她,傅琴抬手止住,他对着重雪摇摇头,示意他出去。
重雪轻手轻脚离开,只剩傅琴留在那,傅琴动作轻缓地漂浆,没有人,他彻底放松下来,无所顾虑地抬眼,安静看着杨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