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如大脑一片空白，却浮现着那日顾寻客说的一模一样的话，怔愣在原地，手垂在两侧没有说一句。
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
“不可能，我之前都没有碰过他，怎么会……”顾如坚信自己的判断，心里隐隐有些动摇，很快否定。
不会的。
一声笑打断了她的想法，人已经从圆凳上起身，眼里都是冷嘲，“你这般笃定，竟还在怀疑我骗你。”
“看来你是真的嘴硬，连承认都不敢”顾寻客摇头，“我看那个影卫也是蠢笨，说也不敢说，早知道他这个性子，当初就不该让他去你府里。”
不过也是瞅中这一点，才挑中的人。顾寻客想，也是怪她，不然说不准真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作为前主子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是自己送过去的人，总得说句公道的。
顾如做的实在太过了。
“你……”顾如气不过刚要说什么，就打断，“你问问陛下不就知道了。”
顾寻客道：“是，你觉得我会骗你，可你真真的好皇姐不会。”
顾如看过去，陛下可坐的好生沉静，两天开始说话时就没有开过口，她心里突然不坚定。
“皇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顾如现在不确定了，因为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一瞬间，顾如的心沉到了最底层，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她猛地抬头直视，“什么时候？”
“怎么就我不知道……”顾如艰难开口，很难不会有人不注意她的声音，还有眼睛下的乌青。
“你落入南湖那晚。”
“可那不是……”心术不正的人，她以为皇姐替她处理了，也就没再过问这件事。
“不是。你都没让人查过？”顾逢宜往顾遥跪的地方看去，接触到陛下的视线她低下了头。
“没查出什么？”
“是。”她确实没查到什么，不过她突然想到，时间对不上，“可都是五六月之前发生的事，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顾逢宜看不出喜怒，甚至是没想再和她解释，两人眼对眼。
“主子。”顾遥突然想起来什么，膝行而前，她附到顾如耳边低声道，“几月前有日在宫中喝醉回去，主子……你是不是在顾十二床上醒的。”
顾如懵了一下，记起却有其事。那日顾九说她醉酒走错房间，而顾莲生和他是睡在一处的。
原来不是吗。
时间当真对上了。所以，他没有怀过别人的孩子，是他与自己的。
她心里是欣喜的，可一想到她对顾莲生做出的事，整个人都僵硬了。想起那时恶劣的自己，想起顾莲生哭求的脸，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如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难怪顾莲生会离开，要是她再仔细一点，将事情查的更彻底，信他一句，听他一句哀求，是不是都能避免了。
他腹中的孩子也不会失去。
可他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对他的……
顾如不敢想，不敢去回忆。
旁边的顾遥也看出了她的闪躲，闭着唇也说不出指责的话，主子这次真是错的太多了，丧子之痛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原谅的。
人解释，顾如听不见，人寻死，她强行救回来。难怪人想方设法要离开，怕是心都死了。
顾遥心里纠结，也不知道主子怎么才能把人劝回来，若是真不行她去将人绑回来。
可一抬头，她就看见顾如眼中泛着的水花，手微幅发着抖。泪没落下了，眼睑却瞬间垂落下来。
她也没有见过主子这样，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的看向上面坐着的两人。
“陛下……”
顾遥刚吐出两个字，就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
“确实是我错了，我……我去把人找回来。”顾如撑着起来，身体晃了晃，转身就要离开。
两位皇姐面面相觑。
“去城外东郊。”顾寻客突然说，离开的人顿住在那里。
“多谢三皇姐。”
她不问多言，当即还是找到人为重，也不知现在该如何面对顾寻客。
“希望你这次，真能清醒吧，仅此一次。”顾寻客轻声提醒，“当初是我让他到你身边确为我的不是，所以答应了他一个请求。”
“他说要离开的。”
“我只告诉你这么多，最后一次帮你了。顾如，要是你还是以前的样子，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为好。”
“我记下了。”
顾遥冲陛下和王爷躬身行礼后，跟着顾如出了殿门，主子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她紧跟其后。
过不了几日就是除夕，雪势小了不少。宫中都有人特意铲雪，里宫是积不成层，可是外郊不同，厚雪一片。
马车不能行走，赶了一段路顾如嫌太慢，跃马扬鞭，留下一地的马蹄印。
“顾近侍……”侍卫不明所以，眼瞅着顾遥也解了一匹马，扬长而去，留下一句“我与王爷先过去，你们稍后慢到。”
……
天色已经渐暗，尤其是冬日早暗下来一个时辰的时候也不稀有。一个伙计看着酒楼的人都离开了，外面又飘着雪，推着大门就要合上。
“好冷的天，酒楼里打烊的也早。”他心里默想，还是快些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也早休息。
这个天实在有些受不住，还是围坐在炭火前暖和。东家还叫人热了菜，到后厨估计好吃的少不了。
他心里美滋滋的。正要落锁时手下边突然从门缝里捅进来一把刀，卡在那个位置。还没来得惊讶，门就被撞开。
伙计被撞到在地，刚爬着要起来，脖子上突然一凉。
是一把刀，正放在挨着他的脖子。
“前几日来你们酒楼的人，放在哪儿呢？”
来人嗓音冷冰冰的，鞋子上站着不少的泥泞和脏雪，下摆的雪花还没化。
他只觉得一阵哆嗦，身体都不敢乱动，下意识就害怕地说出来。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往后院去了。
他急忙跑起来，得把事告诉掌柜的。
“……”徐文景很快听到了，问了对方什么特征后，骤然一松。
人果然来了。
他缓缓道：“不用管，也都别往那边去了，撞见什么都不好。”
围坐的几人虽然疑惑，却什么都没问。既然掌柜都说没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过这阵仗确实吓人。
哪有来寻人还带着刀的，莫非有仇。
等方才的那个伙计缓过起来，给人都添上饭，一口一口吃起来。只有离着最远忙活着的人悄悄离开了。
他们也不是不叫另一个屋的人，实在是对方也叫不来，除了送饭的，谁都没怎么见过。送过去的饭也不见得吃多少，更别说让他过来吃饭了。
顾如在后院寻着人，她的动静不小。这里按着的屋子不少，都是连着的，若是有人必然会被惊扰出来看看。
只是这一片的屋子都是黑的，没有一点亮光。如果不是顾寻客说的，她都怀疑方才的那个伙计在耍她。
在她又一脚踹开一扇门后，抬脚踏了进去。漆黑的床榻上倒是躺着个人，外面有微弱的光，顾如一下子就认出那是顾莲生的身形。
脚步就更加急促。
知道床榻之前，对方还是没有半点动静。顾如按捺不住思恋，揽着就去拥他，脸凑过去就要亲他的脸。
“……你是谁？”
一道警惕又惊怕的声音响起，接着顾如就赶到一阵的推搡，几乎找到机会就往门那边跑。
可惜有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顾莲生只能改了道贴在门上，往角落的地方跑。
“谁……是谁!!”
眼见方才试图轻薄他的人渐渐逼近，他心生恐惧，跌倒在地，肩背撞上了桌腿，痛哼了一声。
“小心。”顾如将人给拉了过来，他歪做在地上，哪怕是听见了声音，知晓了是谁，他还是将手给抽了回去。
却又被人攥在掌中，挣脱不开。
“放开……”
“不放。”她顺势抱住了他。
顾如才不会松开，从知道真相后，她是真的害怕顾莲生会离开，她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有。
怀里的人突然失了挣扎，顾如以为他想通了，所以脸凑了过去，想要问什么，被遽然而来的手扇了脸。
不重，几乎能知道对方没用力气。
顾如反而抱紧，想去摸摸对方的脸，可手指尖的湿意让她愣在当场，手指不敢再近分毫。
“顾莲生……”
怀里的温暖突然失去，那人转开了方向，顾如看不太清，可耳边低低的哭声就传来。
她突然觉得心慌，“你别哭啊。”
“顾遥。”顾如喊了一声，桌上就多了一支点燃的蜡烛，微弱的光入侵了进来。
顾莲生光着脚，屈着双膝背对着她，头埋在膝上，肩膀抖动着，小声啜泣。
有时她会喜欢顾莲生哭，可真正见到的次数也不多，没有哪一次是这样没有掩饰地哭出来。
“是我的错，我都知道了。”顾如手足无措地过去，揽了他的肩。
剩下的话过于残忍，她都说不出口，嘴动了数次，还是没有话出来。
背对她的人突然转过身来，跪在她面前。顾莲生的眼睛很红，脸已经被眼泪蹭花，双眼失焦，空洞的看着她。
他说：“王爷，你放过我吧……”
泪滴落着，他蹭着膝盖在地上，慢慢过去，头最终靠在她的肩上，只觉两行濡湿。
他凄凄地抽泣。
“你既然知道了，知道我与三王爷传的信，知道我逃到这里，就该知道我不想回去。”
“不是的，顾莲生。是我的错，要是最开始我就信你，我们的孩子也就不会……”顾如的声音低下去。
顾莲生笑了声，鼻音道：“王爷怎么会错，是奴的错啊，是我的错。”
“不是，是我的不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顾如哑着声音，“跟我回去，我弥补你。”
“……”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
“若是王爷真心想要弥补，就放过我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不想再要什么了。”
他刚说完却被顾如紧紧揽在怀里，她说：“这个不行，阿莲，阿莲。”
“我不想失去你。”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可是如果她答应了便是自己后悔了。知道真相后的她更加自责，她不能再放任顾莲生在这里受苦。
“……”顾如不会答应，他心里早有答案，可真正听到时还是忍不住难受。
她还真是想锁自己一辈子吗。
“……你杀了我腹中的孩子，你让我如何你原谅。”顾莲生的声线发着颤，几乎不成句，“你想让我当做什么都、都没有发生吗？”
“不是，是我的错，从一开始。”顾莲生抱着头，痛苦地摇头，“就错了。”
他原本就什么都不该获得，配不上这么好的。
“……”
他的头埋得很深，能看见的只有乌黑的头发，在烛光下自责又难过。
腰下揪着他衣裳的手忽然颤抖，松开了地方，他停住哭，抬头觑了一眼。
可这一眼，让他茫然。
因为他看到对面的人哭了，似乎比他还要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没几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