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做的小蛇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袋子里大嚼特嚼去了。

程澄听着袋子里时不时传出的嘎嘣脆声音，与火火在虚拟世界中幻化成的小女孩形象聊天：“你说，它吞下这一袋之后，能够清醒吗？”

火火忙着与净化后的所有充能器重新建立连接，闻言，歪了一下脑袋：“说不好，这种芯片的能量转化率对它来说，正在呈现递减趋势，不过根据我的初步计算，让它维持清醒形态，应该是可以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程澄放心地走进了她和火火初遇的那处山洞，此时洞里已经被火火放上了一个浴缸。

在虚拟世界中泡澡，她还没体验过，程澄很想尝试一下，看看虚拟与现实的区别。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她穿着衣服躺进满是温水的浴缸中的时候，还觉得很新奇，可当她放松身心，进入空静状态的时候，程澄忽然感到脑海里一阵刺痛，鼻孔里流下温热的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她抬手捂住鼻孔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现实。

模拟舱的盖子被紧急开启，舱外的红色警报灯也在不停地闪烁。

程澄按了一下有些发晕的头，瞥了一眼手腕上依旧是石头形态的小蛇，勉强翻出了模拟舱。

她刚在地上站稳，欧阳英和助教老师们就围了过来。

“脑力暴走？”欧阳英扶住程澄的身体，示意助教们查看模拟舱的情况，“程澄，以你平时的数据来看，你的脑力波动段一直都很稳定，出现暴走是最近的状态出了什么问题吗？”

程澄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终端，果然有些烫手，她没有感觉错。

欧阳英这样说，一定是以为梨茶的“失踪”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又或者是与智能人战斗的事，但可惜，这些原因都不是。

程澄“虚弱”地笑了笑：“可能是吧，老师，我申请提前结束今天的晶卡课。”

欧阳英非常愉快地就答应了，可看助教们欲言又止的样子，程澄猜测，模拟舱的状况一定不太好。

只是，得以提前下课的程澄，才不打算揽下这些。

她尽量挑僻静又人少的路走，想减少麻烦，尽快赶回宿舍看火火，不想，转过古籍研究楼附近的楼角时，却撞见了披着黑色斗篷的陈檀。

不只有陈檀一个，还有五个同样披着黑色斗篷的家伙与他站在一起，由于陈檀正在说话，结合他的音色和身形，程澄一下就把他认了出来。

至于另外五个，程澄眼尖地看到他们竟然都有喉结，也就是说，聚在这里的几个人，都是男子，也是整个帝大为数不多的几名男子。

程澄一开始以为自己是误入了某些不知名的社团活动，可他们几个虽然面对面，各自却保持着距离，每个人的手上又都拿着模糊的打印照片，上面黑糊糊的一片，看不清是什么图，这样的行为过于诡异了些。

“……务必妥善保管……”陈檀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他对面的人提醒，他的身后来人了。

陈檀立刻收声，将手里的打印照片一折，转身怒而冲过来，待到看清来人是程澄后，他才放缓脚步，轻轻笑起来：“你是来找我的吗？”

程澄眨了一下眼睛，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在陈檀的斗篷下露出一截的，应该是某种反射着银白色光芒的锐器，在他认出她后，就被他飞快地收了回去。

经过与智能机器人的搏杀后，程澄对危机的敏感度又提升了些许，智能人没有人类的情感，所以表露杀意的时候还不明显，可真实的人类不同，尽管陈檀隐藏得很好，程澄还是从他的身上感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幼稚的杀意。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程澄看到，其余五人已经在陈檀的手势中飞快离开了，她现在既然已经被他们看到了，她不想再做多余的事。

“你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吗？”陈檀脱下斗篷，看起来又是那个貌美的少男了，可惜他说的话却不怎么让人爱听。

程澄想起火火的聊天界面积攒的消息，摇了摇头：“我没看到，我只是碰巧路过。你们在做什么？很神秘的事吗？”

陈檀将手里的打印照片打开，给程澄晃了一眼：“也没什么神秘的，这是我在纸版的书上照下来的，是我们这个小组的课题，研究古籍的话，程澄你感兴趣吗？”

那张照片里的图案，竟然是一个黑色的六芒星。

程澄心想，那家伙一定是认为她不了解“古籍”里的符号和含义，所以才敢这般放心大胆给她看，可惜，此程澄非彼程澄。

虽然有些想知道他们在鼓捣什么，但程澄更不想与陈檀有什么接触。于是，她礼貌性的摇了摇头，就走了。

程澄离开这处僻静之地后，刚刚那几个听了陈檀的话的男子们，就又都聚了回来，只是站位不再像刚才那般。

其中一个凑近陈檀，悄声问他：“吾兄，刚刚为何不让我们杀了她？以往我们可都是这样做的。”

陈檀打了一下近前之人的脑壳，痛得那人龇牙咧嘴：“你懂什么？我们以往那些人的尸/体倒是好处理，直接推给智能人狂暴了，只是这次大规模的狂暴过后，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吾主又失去了音信，哪那么容易？再说了，程澄这人，可不好杀，吾主亲口说的，还是得让它出马。”

他说着，打开终端上与“吾主”的对话框，看着上面他接连汇报的几条都没有回复，懊恼着叹了口气。

如果程澄在一旁，她大概就会看到，这位“吾主”的头像，与她备注里那位莫冬网友的头像，一模一样。

偶遇陈檀等人的波折，程澄并未太放在心上，她一回到宿舍，就开始呼唤火火。

终端的温度稍稍一降低，火火的悬浮屏就冒了出来，伴随着它慵懒的声音：“哈欠——你的古籍好枯燥啊——”

“什么古籍？”

“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驳进了你的识海，读到了你脑子里存下的所有古籍。”火火说，“因为太过激动，我没控制住暴涨的能量，应该是把一台模拟舱炸了。”

程澄觉得它说的这些太过不可思议：“你是人工智能，我这个可是实打实的人类大脑，能对接？”

“按照我所接触的科技模型，理论上来说不可以。”火火顿了顿，“可是像你手腕上那种不明生物都能存在，高级人工智能，广义上来讲，人脑或许也算一种。”

“如果真是这样，那人工智能互相吞噬进化的话，岂不是吞食人脑就可以了？”程澄为自己得出的结论不寒而栗，她决定，以后的模拟舱，能不进入就不进入。

火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很难，相比于美味的程序，人脑非常难啃，如果不是极度饥饿的状态，大概不会有高级人工智能会做这样的选择。”

程澄哭笑不得，真是耿直的人工智能。

见程澄不再纠结于它和她脑海的对接问题，火火转移了话题：“记录了你的古籍后，智网中的电子流似乎把缺失的一块补上了，应该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你看看你的手抄本。”

程澄将信将疑地拿出背包里褪色褪了一半的连山和归藏，惊奇地发现，上面的字迹比之前清楚了。

她拿到阳光下去看，反复地对比之下，终于确认，上面的字迹不再变淡了。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好事。”

程澄本以为说话的是火火，可一听音色却不对，她低头一瞧，才发现石头做的小蛇能活动一部分身体了，它吐着芯子，刚刚这句是它说的。

小蛇继续说，“我能够感到梨茶会出现的大致方位了。”

程澄听见小蛇这样说，也很激动：“在哪？”

“寰宇坐标还需要再接收接收。”小蛇晃晃身子，“不过大致的方位可以确定，就在你们这里叫做荒芜星系的星系。”

“荒芜星系？”程澄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里距离帝都星十分遥远，就算是坐最快的星际飞船，想要到达那里还需要十天之久。

小蛇似是理解了程澄的困惑，拖着疲惫的声音给她解释：“在高维的世界里，从这里到荒芜星系也就迈一步的事情，因为空间可以折叠，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嗯，能理解。”程澄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物理知识进行思考，“就像我们可以把一张纸折成一个立方体，当一张纸被折起来的时候，一条直线的两个端点，就有可能会重合。这也是星际飞船能够穿越虫洞，虫洞的产生与应用的基本原理之一。”

“你会去找梨茶吗？”小蛇放下脑袋，看起来又有要变成石头的迹象。

“我会。”不管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还是她对梨花的承诺，程澄觉得她都有必要去找一找她。

“这样，那我便放心了，交给你了。”小蛇闭上双眼，它的能量耗尽，又重新变成了石头。

看着这样的小蛇，程澄越发于心不忍，她相信，梨茶一定有更好的办法来恢复小蛇的能量，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让火火查询去往荒芜星系的船票价格时，一通怎么也想不到的通话打了进来。

火火的界面上显示，来信人的昵称是“老莫”，后面还带了个括号，括号里面标注着“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