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让到一边，另外一名值班的女医生从诊区跑了出来，快步走到大金毛的旁边。

跟着男人进来的还有一个领着小孩子的女人，他们的面容上都带着痛苦的神色，小女孩的眼睛里甚至流出泪水，不安地看向地面上的狗子，露出茫然的神色，她一只小手紧紧地拉住母亲的手，一只小手又死死地攥着衣角，无声地哭着。

女医生看着已然没有气息的狗，刚想要说它离开回到汪星时，一抬头看见了小女孩倔强的表情，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对着旁边的小护士说，“来帮我一下，把它抬进监察室。”

小护士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在男人的帮助下将金毛抬了进去。

沈晏宁闭了下眼睛，他听见小女孩小声的断断续续地问向女人，“妈妈，毛毛是不是会好起来，明天我还想要和毛毛去楼下玩。”

“……”女人没有马上说话，她吸了吸气，才用最温和的声音说道，“毛毛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的。”

小女孩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以为一直陪伴着她的金毛犬会好起来，才有些疲倦的拉着女人坐到对面的沙发椅上，有些开心地说道，“那就好，我要给毛毛买好多好多的玩具和香肠，用我的零用钱。”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小女孩的头，一遍又一遍。

她没有办法告诉年幼的孩子，她因为不懂为什么毛毛的嘴巴上要带着一个嘴套，怕毛毛呼吸困难就将它拿了下来，然后狗子吃了草丛中的香肠，中了毒，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她自己知道狗子已经不在了，但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直接面对这样的离别。

女人用空着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滑落，毛毛陪了他们七年，甚至比女儿还早就陪在她的身边，生离死别不过就是一瞬之间。

沈晏宁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她们。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赶紧按下接听键，有些担心打扰到对面的母女。

“你回家了么？”里面传来郁琮有些警惕的声音。

沈晏宁张了张口，意识到对方可能也是刚刚回家遇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情况才升起戒备之心，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有些沙哑，“是，我回了一趟家。”

“你怎么了？”郁琮诧异地问道，他听出对方声音里有些奇怪。

“我没事，小橘子吐了，我带它来医院看看。”沈晏宁轻声说道，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哪一家？”郁琮问的有些斩钉截铁。

“……”沈晏宁顿了一下，“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估计——”

“哪一家呢？”郁琮走出大门，执着地问道。

听到对面传来的动静，沈晏宁也不再废话，报出了地址，他听到那边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注意安全。”

“等下见。”郁琮挂断了电话。

对面楼上观察到这一切的乔伊特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这两辆车子先后回到小区，又先后匆匆而出的意思是什么，难道是出了什么突发事件？

他摸出电话，指尖落在一个电话号码上面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他按灭了屏幕，将手机丢在了一边，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郁琮来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向左右看了看，他对着抬头看过来的小护士说明了来意，小姑娘告诉了他要找的人应该在处置室。

他点头谢过对方，向里面走去，俊挺的青年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小毛球在打吊针。

“小橘子怎么了？它还好么？”郁琮轻声问道，这个处置室不大，里面还有一对情侣陪着一只棕色的小泰迪在打针。

“它还好，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可能是焦虑后吃东西不稳定引起来的，要打三天针看一看。”沈晏宁看过去，郁琮的脸上也有疲惫的神情，敞开的羽绒外套内还穿着深蓝色的警服。这么正式，应该是接受了上面派下来的调查人员的询问。

“没事就好，要打针三天么？”郁琮拿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要留下来住院还是带回家每天送来打针？”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住院，我们都没有时间。”沈晏宁说的非常干脆，“我那边新接手了案子，你这边也差不多要推进任务。”

“阿姨倒是可以带小橘子来。”郁琮实话实说。

“别折腾阿姨了。”沈晏宁摇了摇头，“放在这里是最合适的……”他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外面传来的小孩子的哭声打断。

郁琮有些好奇的站起来，想要出去看看是不是有小朋友遇到了什么麻烦。

但却被沈晏宁制止了。

郁琮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但到底还是坐了回去。

“刚刚，你没有来的时候有一家人带着——”沈晏宁将自己刚刚所看到的事情轻声地和对方说了一遍，也引来了对事情好奇的小情侣的关注。

“原来是这样。”郁琮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在好友的身上转了

一圈，又在乖巧趴在桌子上打针的小橘子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自己脚下的地面上。

他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小橘子也会先于他们离开，但也许，他们也会先于小橘子离开。

医生说过小橘子是因为焦虑引起来的症状，这一段时间他们都各自忙碌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它，这大概让这个小毛球误以为它又要再次被抛弃，所以才会如此。

感情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猫咪也不是养不熟的奸臣，它也会担心、害怕失去，也会和他们一样感觉到离别的痛彻心扉。

不论怎么样，不论以后他们谁先离开，剩下的人或者猫都能够在彼此的身边，成为互相的精神依托，走出阴暗的时光，重新产生与残酷的现实对抗的勇气，回归到最坚不可摧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亲人、兄弟、朋友和小毛球存在的意义。

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小橘子的头。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贪狼今天所发的信息，【郁队，我们将礼尚往来，希望您能够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