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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春闱

此次春闱主考官乃礼部尚书,副考官则由翰林院侍读学士充任。天边泛白,考官们踏雪而来,一应流程同过往科举考试差不离。

春闱虽也是九日,但三日一场,第三日晚可归家歇息,真真论起来比秋闱却是轻省些。

只因春闱考生中真有出身世家的千金之躯。

杜长兰接过官兵手里下发的题卷与空白答卷,草稿纸。

他没有忙着阅题,而是选择将角落里的炭火拨了拨,碳火猩红,小小的号舍内升起腾腾暖意。

杜长兰将身上狐裘系紧,这才不疾不徐阅题。春闱第一场考经义,诗赋及算学。

于杜长兰而言算不得难,他心里有了计较,手上慢慢磨着墨。

辰时六刻,他提笔作答。

天上的雪花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去,透出灰白的光,贡院里渐渐飘来食物的香气。

杜长兰搁下笔,双手捧起答卷,仔细吹干毛笔的墨迹,而后小心收拣入书箱中。

他朝巡逻官兵讨了清水,此刻炭盆里的碳火烧得兴旺,竟是有了热意,杜长兰解下狐裘,点燃五更鸡。

瓦罐在明火的烘烤下逐渐升温,雪白的猪油膏脂一触就化了,露出内里包裹的褐色花椒,一颗颗圆滚滚,胖嘟嘟。

他撕了一点蘑菇片,在瓦罐里炒出香味。随后倒入温水,下米,一番搅和后,封了罐口慢慢熬煮。

等候的过程,杜长兰向外看了看天色,天空仿佛被墨水晕染一般,渐渐发灰,想来晚些时候还会降雪或是降雨。

他坐在桌前,单手托腮,垂眉敛目不知在想何事,惹的杜长兰对面的考生频频望来。

掐着时间,杜长兰扭身揭开瓦罐盖子,浓浓水雾携着香气直往他鼻尖里钻,待水雾挥去,瓦罐里的米粥咕嘟咕嘟冒泡儿,每一颗米都涨鼓了身,晶莹剔透。

快熟的时候,杜长兰洒上薄盐,这才舀入碗中。暖暖的稠粥下肚,杜长兰的鼻尖浸出细密的汗,整个人都热乎了。

此时一名考生从杜长兰号舍前经过,神色紧张,拢在身前的双手紧攥成拳。

去当贼都是第一个露馅的。

杜长兰掩去眼中的讥讽,只觉得此刻贡院宛如一个巨大的戏台子,各人争先亮相,各显神通。

午后天光暗去,乌云重聚,不多时头顶传来细碎又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原是下了小雨,空中还夹杂细小的雪花,未落地就化了。

寒意肆无忌惮侵蚀,杜长兰动了动冰凉的指尖,歇息片刻才继续。

一抬头却被眼前所见惊住,雨水淅淅沥沥,竟是起了雾,整个上京笼罩在连绵的水雾中,什么也瞧不真切。

这场小雨持续了半个时辰,空中吹来寒风,阴阴湿湿的冷。

适时隔壁号舍传来喷嚏声,不多时又归于平静,接近黄昏时,天色已经沉透了,去茅厕的考生也多了起来。

贡院里的火把簇地点亮,在地上,号舍间投下暗沉沉的条影。

杜长兰简单洗漱后,也去了一趟茅房,回来时和衣而躺。

入夜后寒风渐重,号呼之声在耳畔隐隐做响。静谧夜里,一切都被无限放大,打呼声,辗转反侧声,咳嗽声不绝于耳。

杜长兰阖上眼,后半夜才睡熟。次日天也灰蒙蒙的,却是未再下雪下雨了。

礼部尚书带着一众官员巡视而过,考生们皆是俯首低眉,一名马脸考生远远见人来了,赶紧低头做奋笔疾书模样。

或是他文采如泉涌的样子吸引了主考官们的注意力,一群人朝他跟前拢。

马脸考生:………

礼部尚书本是随意一眼,可渐渐地,捋着胡须的动作放缓,眼中涌现惊异之光。偏这考生忽的磨磨蹭蹭,礼部尚书看不到后文,不免蹙眉。

还是副考官轻扯他的衣袖,轻轻摇头,一行人离开马脸考生的号舍,继续巡视。

马脸考生见考官们走远了,悠悠吐出一口气。而后冷着似的搓搓手,拢住左手继续作答。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至第三日申时。第一场考试结束,官兵们回收所有卷纸,包括考生们的草稿。

杜长兰从贡院出去,一眼看到车顶上的小少年,那身橙红色的狐裘实在引人注目。

崔遥和陆文英出来也直奔马车而去,崔大郎什么都没问,只带他们回住处歇息。

寅时左右,三人又去贡院外排队进场,第二场考策论杂文和律法,若还是秋闱时的学问,杜长兰或许还要好生思量,如今经过葛老先生的指点,又看过前人优秀的文章,杜长兰简直顺手拈来。

做文章难不倒他,是以他有闲心观察贡院里的事与人。正对面的考生抓耳挠腮,斜对面的考生眉头紧锁,考官们巡视一圈贡院,约摸得一个来时辰。

一只飞燕轻盈落在号舍间,却未引起任何人的留意。

左侧号舍的考生似乎染了风寒,咳嗽不止。杜长兰眉头微拧,少顷无奈的叹口气,然而不多时他鼻尖嗅闻一股焦味,迅速检查周身,皆无问题,那只能是旁侧……

杜长兰拉响铃铛,官兵喝问:“何事?”

杜长兰道:“官爷,劳你瞧瞧左右哪个号舍着了。”

官兵面色一肃,很快左侧传来动静,两名官兵迅速架着考生去医棚治疗,杜长兰这才看清对方通红的脸。

随后官兵将此事上报,考生病重,脚边炭盆舔舐衣物,差点将号舍点着了,所幸及时发现,没酿祸事。

那名官兵怕

被怪罪,隐去了杜长兰的作用。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此时贡院还未点燃火把,似被雾笼罩一般。

杜长兰听闻一阵扑棱声,顿了顿,他搁下笔,将一应卷纸收拢。

这一次离开贡院时,杜长兰发现在一众疲惫的考生中,有几人格外张扬,与同行者谈笑风生,仿佛已经金榜题名。

他收回视线,在马车边与崔遥和陆文英汇合,陆文英还好,崔遥肉眼可见的憔悴。

回程途中,崔遥靠着车壁一言不发,无神望着在风中飘摇的车帘。

杜蕴默默给崔遥倒了一盏温茶,崔遥眸光动了动,半晌才看清眼前少年的面庞:“蕴儿……”

杜蕴温和一笑:“伯伯喝点水吧,会暖和些。”

崔遥眼眶湿润,目光扫过杜长兰和陆文英,哽咽道:“春闱甚难,我有心无力也。”

这也是为何崔大郎一力支持弟弟来上京走一趟的缘由,不亲自淌一次春闱这条河,崔遥仍会抱有侥幸。

只靠求神拜佛,考不上进士也做不了官。

杜长兰微微一笑:“此话为时过早。”

车轮滚滚行驶,街上嘈杂涌入车间,崔遥都听不见了,他激动的抓住杜长兰的手:“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还有机会?

杜长兰垂首正视崔遥的眼睛,认真道:“第三场还没考,你怎么能说难。”

崔遥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杜蕴默默放下茶盏,陆文英别过脸去:他就知道。

杜长兰拍拍崔遥的肩,“念书这件事呢,从来是开头难……”

他故意停顿,惹的崔遥又生出两分侥幸,杜长兰无情粉碎他的幻想,薄唇吐露残酷字语:“中间难,最后难如登天。”

崔遥:………

我真的会哭给你看的信不信。

他面部肌肉颤动,鼻尖喷出厚重的气息,一双眼盯着杜长兰,原是要坐回去,可半途朝杜长兰扑过来,“歹毒的男人,我跟你拼了啊啊啊——”

两人一通拉扯,崔遥最后被劝回去后,气得像河豚,哪有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儿。

陆文英和杜蕴齐齐看向杜长兰,忍不住翘起嘴角。

一行人回住处简单清洗后,备战第三场考试。这次考策论与经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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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此次春闱主考官乃礼部尚书,副考官则由翰林院侍读学士充任。天边泛白,考官们踏雪而来,一应流程同过往科举考试差不离。

春闱虽也是九日,但三日一场,第三日晚可归家歇息,真真论起来比秋闱却是轻省些。

只因春闱考生中真有出身世家的千金之躯。

杜长兰接过官兵手里下发的题卷与空白答卷,草稿纸。

他没有忙着阅题,而是选择将角落里的炭火拨了拨,碳火猩红,小小的号舍内升起腾腾暖意。

杜长兰将身上狐裘系紧,这才不疾不徐阅题。春闱第一场考经义,诗赋及算学。

于杜长兰而言算不得难,他心里有了计较,手上慢慢磨着墨。

辰时六刻,他提笔作答。

天上的雪花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去,透出灰白的光,贡院里渐渐飘来食物的香气。

杜长兰搁下笔,双手捧起答卷,仔细吹干毛笔的墨迹,而后小心收拣入书箱中。

他朝巡逻官兵讨了清水,此刻炭盆里的碳火烧得兴旺,竟是有了热意,杜长兰解下狐裘,点燃五更鸡。

瓦罐在明火的烘烤下逐渐升温,雪白的猪油膏脂一触就化了,露出内里包裹的褐色花椒,一颗颗圆滚滚,胖嘟嘟。

他撕了一点蘑菇片,在瓦罐里炒出香味。随后倒入温水,下米,一番搅和后,封了罐口慢慢熬煮。

等候的过程,杜长兰向外看了看天色,天空仿佛被墨水晕染一般,渐渐发灰,想来晚些时候还会降雪或是降雨。

他坐在桌前,单手托腮,垂眉敛目不知在想何事,惹的杜长兰对面的考生频频望来。

掐着时间,杜长兰扭身揭开瓦罐盖子,浓浓水雾携着香气直往他鼻尖里钻,待水雾挥去,瓦罐里的米粥咕嘟咕嘟冒泡儿,每一颗米都涨鼓了身,晶莹剔透。

快熟的时候,杜长兰洒上薄盐,这才舀入碗中。暖暖的稠粥下肚,杜长兰的鼻尖浸出细密的汗,整个人都热乎了。

此时一名考生从杜长兰号舍前经过,神色紧张,拢在身前的双手紧攥成拳。

去当贼都是第一个露馅的。

杜长兰掩去眼中的讥讽,只觉得此刻贡院宛如一个巨大的戏台子,各人争先亮相,各显神通。

午后天光暗去,乌云重聚,不多时头顶传来细碎又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原是下了小雨,空中还夹杂细小的雪花,未落地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