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兰断了去郡王府的讲学,他坐在榻上清点手中银钱,杜蕴趴在对面,眼珠子跟着杜长兰的手指拨动而动。
杜长兰是在小寒宴之后才去的郡王府,如今腊月二十,满打满算也才讲学十九日,但小郡王出手阔绰,说好了一日给他们父子二人五两银子,就不曾反悔。 昨儿个小郡王还给他包了十二两银子的红包,统共加起来也有107两银子。加上杜长兰之前手上剩的银子,约摸有个小两百两。 看着是不少了,但想一想上京的房价,这笔钱就不够看了。 若是叫其他人知晓杜长兰的想法,估摸会气得啐他一脸。 君不见上京多少平民出身的小官小吏辛苦几十年,还挣不来一座小院子。饶是有了,也多是在京郊,大半生也快过去了。 杜长兰指尖拨弄碎银,欲在春闱买自己高中,但随后想想又歇了心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况且,他未必会一直在上京,往后或许外派呢,叫一座院子把自己拴住,委实没得意思。 杜长兰摇摇头,暗道自己什么时候也生出这样狭窄的心思了。 他将银钱收拢,留下四五两碎银递给儿子做零用,杜蕴美滋滋收下。 下午父子两人前往酒楼,葛老听闻杜长兰不再去郡王府讲学,抑制不住的高兴。 他捋着胡须道:“年轻人做事一心一意才为好。” 杜长兰温声应是。 雅间里响起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不得不说,杜长兰是一名悟性上佳的学生,随着与杜长兰愈发多的接触,对方不断刷新葛老对其的认知,心中惊骇。 若是此子入仕,恐是当真会改变现有局势。 未来也不知杜长兰会投了哪位皇子名下,只盼是与葛府为友才好。 若是为敌…… 葛老看向一旁温书的杜蕴,目光又落在杜长兰身上,眉心微蹙。 这父子俩感情远胜寻常父子,若是杜长兰有损,还不知蕴哥儿会如何。 这一讲又是几个时辰,夜深了,葛老派人送杜家父子回住处,他这才慢悠悠回府。 然而刚进府,迎面一阵亮堂,打头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他拢着貂裘,手里提着一盏六角彩灯,上前道:“父亲怎的又这般晚才归府?” 葛老没好气道:“人老了喜欢到处走走,你也不许。” 葛大老爷梗了一下:“父亲,您知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近来愈发冷了,仔细冻着您…” “那更得走动了。”葛老太爷很有一番道理:“老夫这般年岁再不走动,难不成整日困倚床榻才是好了。” 葛老环视四周,见仆人林立,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葛老吹胡子瞪眼:“你还想捉小辈那般捉你老子?!!” 葛大老爷连连解释:“父亲误会,儿子是恐灯火不明,怕摔了您。” “哼!”葛老甩袖离去。 待老太爷行远了,葛二老爷才敢冒头:“我早与大哥说,不要这般大张旗鼓 ,大哥非是不听。”()?()葛大老爷瞪弟弟一眼,二人往自个儿院里走,令下人退远些,葛大老爷这才道:“外面到底有什么新奇物件儿吸引爹?”()?()
“或是人也不定。”葛二老爷刚说完就被揍了,葛大老爷低声怒道:“爹一大把年岁,素日持身立正,由不得你混说。”()?()
葛二老爷大叫冤枉:“大哥,我也未说是女子。我意思是爹或许交了友人,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也说不定。”
?木子金三的作品《科举养崽日常》??,域名[(.)]???????? ()?()上京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以葛府势力想查也只是时间问题。
奈何葛府的当家人不敢查。遮掩得好也就罢了,若是叫他们爹知晓,就不止是一通呵斥了事,估摸是得动家法了。 葛老仍是每日外出,还命人寻觅过往一甲文章,大雪纷飞中,某酒楼的二楼雅间,杜长兰疯狂汲取知识。 文章这件事,越往上越不能闭门造车,纵使看过再多古籍,也比不得同辈人之间的切磋。 杜长兰认识的杰才有限,但透过往年一甲文章,杜长兰仿佛与人进行了一番精神交流,从前他遗漏的,浅浅带过的内容都有了新感悟,令人发出“原来还有这般见解”的感慨。 他一坐就是一日,杜蕴却是有些受不住,葛老趁机提议带小少年出门逛逛。 杜长兰本是不愿,但小少年也想出门玩,瑞二在一旁道:“杜公子,只看我家老爷的派头,也非小门小户。” 言下之意,他们有什么好图杜家父子的。 杜长兰偏头,冷不丁对上葛老威严又锐利的眼,他略略思考,起身对葛老拱手道,道:“外面天寒,转上一时半会儿就回罢。” 瑞二低下头,惊叹杜长兰给老太爷限时的勇举,大老爷和二老爷身居要职也不敢如此。 葛老苍老的面皮小幅度抖动,胸膛起伏,瞪着杜长兰的双眸欲要喷火。他用力捋着胡子,从齿缝儿里挤出一句:“半个时辰就回。” 杜长兰颔首,揉揉儿子的脑袋,目光不经意瞥过儿子的腰间,小崽子将零用带出门了。 他送别一老一少二人,楼道口小少年的背影即将消失,杜长兰忽的道:“外面儿天冷,早些回。”
杜蕴用力点头,还朝杜长兰挥手:“我知道了爹。” 他蹦蹦跳跳下了楼,头上的小辫跟着晃来晃去,像只灵动的小鹿。 这个时候就不太像元文了,葛老心道。 元文早早被立了太子,一应礼仪由专人教导,出行言语皆是上京公子的模范,断做不出这般跳动之举。 “蕴哥儿,将皮帽戴上。”葛老唤道,他撑着瑞二的手加快脚步,欲为少年扶帽,可杜蕴眨眼间就戴正了。 他微仰着头,露出白净的小脸,眼眸弯弯:“外面下雪,地上滑,蕴儿扶您。” 他搀扶葛老另一只手,那一瞬间,眼前的少年仿佛穿过一重重的岁月,与另一张容颜齐近。 那孩子温润有礼的唤道:“外祖父。” 葛老嘴唇动了动,似有欲言。 “老先生?”杜蕴疑惑唤,怎的不 走了。 瑞二忙打圆场道:“想是外面天冷,老爷缓一缓。§()_[(.)]§?§_?_?§()?()” 杜蕴点点头,他握着葛老的手,“我手可热和了,给您暖暖。()?()” 小少年的手心像个小小的火炉,源源不断的传来热意,葛老心里软和的一塌糊涂。 纵使这个孩子与元文不相似,他也是个讨喜的孩子。 没有同龄人的叛逆,顽劣,反而小小年纪通诗文,举止大方,杜长兰的确把这个孩子教养的极好。 葛府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杜长兰这才合上窗子,揉了揉眉心。原本精彩绝伦的文章却是有些看不太下去。 他将十岁的少年交付给一个陌生人之手,是否太过冒险? 尽管他知晓对方的身份,也在与人相处中,略明对方秉性。 可是…… 上京太大,远不是小小的若河县可比。 少顷杜长兰搁下笔,取了狐裘大步冲出门外。葛府长随惊道:“杜公子,您去往何处?()?()” 杜长兰置若罔闻,噔噔噔下了楼,去后院葛府马车停处,一刀挑了驾马的绳套,翻身上马,毫不犹豫扎入风雪中。 书回头再念,孩子出了差错,他可没地儿后悔。 杜蕴正掀着车帘看街边风景,忽闻身后马蹄哒哒,他下意识看去,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顿时喜笑颜开:“爹,爹,我在这儿。()?()” 他从四四方方的小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在空中用力挥动,看的杜长兰眼皮子直跳,厉声喝道:“把手收回去。” 小少年愣了愣,眨眼间杜长兰已经逼近,抬手打在儿子手背上,风雪与寒冷无限放大疼痛。小少年后知后觉收了手,畏怯不敢言。 马车寻了街边空处停下,葛老气势汹汹掀开车帘喝骂:“你这般提心吊胆,难道老夫是那人贩子不成。” 瑞二的脸色也不太好,葛府乃上京高门大府,杜长兰一个小小举人也敢质疑? 杜长兰一副笑模样:“老先生误会,我是想着蕴哥儿这年纪爱玩爱闹,路上少不得讨要什么,我当心他银钱不够。” 葛老嗤笑:“这点银子老夫出得起。” 杜长兰也不恼,还是笑道:“一码归一码,您带蕴哥儿出门玩,是您好意,哪能再叫你破费。”他从腰间解了荷包扔给儿子。 “索性我也出来了,在下年轻力壮,老先生不嫌弃,令在下行个跑腿搬抬的活儿也是使得的。”杜长兰这话的意思,是要跟着他们了。 葛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放下车帘。杜蕴想下车同杜长兰同乘,被葛老拦住,“外面那般冷,你冻坏了,岂不让你爹更担心。” 杜长兰也透过车窗朝儿子颔首,之后一路葛老间或购买物件儿,直将杜长兰荷包里的钱造完才消气。 杜长兰也不羞怒,全当给老先生补束脩了。 他一副好性儿的模样,眼中不见半点戾气,仿佛顶和善的人。葛老渐渐散了怒火,随后又想杜长兰不为权势所迷,这般看重蕴哥儿,于蕴哥儿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0-0821:59:57~2023-10-0917:3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15瓶;24343586、小飞鱼5瓶;成为老师的路上、箴谏3瓶;紫、美好晴空、财神爷超爱我、喵有薄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