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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倒春寒

二月十四,县试第一场考试日子。

崔遥望着升起的旭日,双手交握,心中默默祈祷:“老天开眼,求你来场倒春寒罢。”

他想的太认真,以至于最后都念了出来,宋越赶紧捂住他的嘴:“你疯了,叫甲室的人听见,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陆元鸿小声提醒:“我们就是甲室学生诶。”

宋越:“.”

学堂占地有限,甲室无法再挤进六个人,于是严秀才将乙室的牌子撤了,换上甲室牌子。

所以陆元鸿说的有理,又好像没理。

杜长兰闲闲磕瓜子,对崔遥道:“你好坏喔,还坏的不聪明,一看就是话本子里的小炮灰。”连个反派都混不上啧啧。

崔遥额头蹦出青筋,“杜长兰,我给你一个重新措辞的机会。”

众人以为杜长兰不会改口,没想到杜长兰又磕了一颗瓜子,吐字诡异的清晰:“你真是头角峥嵘,荣宗耀祖,祖宗保佑,佑扶危难,难分难舍,舍己为人……”

“够了!”崔遥大喝,指着杜长兰的手都在颤抖,胸膛剧烈起伏着,众人怕他下一刻厥过去。

你说你知道杜长兰那个臭德行,还招惹人干嘛。

何苦来哉。

县试一共四天,每天一场,可大致归为填空,默写,阅后感以及小作文。

每日申时截止,考生可出场休息。

在崔遥的诚心祈祷下,县试第三日吹来飒飒寒风,气温陡降,竟是真的起了倒春寒。

众人:???

偏昨儿半夜杜蕴踢被子,便染了寒。小孩儿躺在床上,小脸红通通的说胡话。一会儿嚷嚷娘,一会儿又叫爹。

杜长兰挤了湿帕给儿子降温,适时崔遥拽着大夫赶来:“来了来了,我将大夫请来了。”

郁大夫还以为崔遥这么着急,是孩子病的不行了,谁知道小孩儿只是寻常发热。

郁大夫坐在床沿给孩子号脉,又掀了掀小孩儿的眼皮,心下有数,提笔给开了一张方子。

无人再在意付令沂的县试,众人一把挤开杜长兰,在床前围着杜蕴,仿佛那是他们的孩子。

崔遥担忧的抚摸孩子额头:“还是有些烫,蕴儿,头还晕不晕啊。”

杜蕴软软点头,伸出一根小肉指头:“一点点晕。”

崔遥他们感动坏了,孩子太懂事了,为了让他们放心,强忍着不适将症状往轻了说。

杜长兰看着崔遥那股子劲儿,捏了捏鼻根。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孩儿是实话实说。

崔遥挪动位置坐在床头,将孩子搂入怀里:“蕴儿,再等等喔,马上药就煎好了。”

陆文英端着汤药进屋,刹那间,整间屋子都弥漫苦涩的药味儿,杜蕴一张小脸都绷紧了,看着逼近的药碗犹如洪水猛兽。

陆元鸿挥着一把蒲叶扇给药汤降温,宋越又拧了湿帕敷在小孩儿额头。

待药汤不烫了,宋越舀了一勺药汤哄:“蕴儿,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小孩儿警惕的盯着勺子里乌漆漆的药汤,心中抗拒,可伯伯们对他这么好,拒绝也不好意思。

杜蕴微微呼出一口气,在宋越鼓励的目光下,张嘴叼住勺子,一瞬间药汤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小孩儿脸色大变,当场yue了。

众人一下子手忙脚乱,慌乱中宋越的手被碰了一下,药碗脱离,他双眸突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见药碗即将落地,却被一只手稳稳捞住。

杜长兰收回手,朝眼前人挑了挑眉:“阿忱,身手不错啊。”

成忱将药碗小心放回床头柜子,对宋越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幸好有你。”宋越后怕的抚了抚胸口。

成忱望向杜长兰,忽然道:“你身手更好。”

杜长兰被他们挤去角落,刚才距离有五六步远,杜长兰却只落后他半息。如果没有他,杜长兰也会接住药碗。

“你俩快别互吹了。”崔遥白了他们一眼,夺过药碗,舀了一勺药汤喂至杜蕴嘴边,这次小孩儿说什么都不张口了。

杜长兰忍无可忍,将众人挥开:“你们搁这儿上刑呢。”

谁家正经人一勺一勺的喂中药啊,唯恐品不出味儿是吧?

杜长兰揉揉儿子脑袋,问:“相不相信爹。”

小孩儿泪汪汪点头,杜长兰道:“那你闭上眼。”

小孩儿果然照做,小脸圆圆,双颊因为体热红红,雅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犹如振翅的蝴蝶,可爱极了。

杜长兰单手持碗,尝了一口药汤温度,而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掰开小孩儿的嘴巴,径直灌下去。

小孩儿感受到药汁苦涩,刚要干呕,喉咙被一只温热的大手顺过,他下意识将最后一点残汁也吞下去了。

杜长兰放下空碗,顺手拈了两颗话梅肉塞儿子嘴里:“行了,睁眼罢。”

小崽儿这才睁开眼,欲要控诉,口中梅子酸甜溢在舌尖,他嚼了嚼,酸意大盛,激的他嘶了一声。

杜长兰道:“手伸出来。”

杜蕴乖乖照做,杜长兰又往小孩儿手心塞了几颗话梅肉,哄的小孩儿眉开眼笑。

杜长兰回望众人:“行了,你们继续。”

他端起空碗出门,崔遥张着嘴,指指杜长兰的背影,又看向美滋滋吃话梅肉的杜蕴,心中犹如万马奔腾。

陆文英若有所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杜长兰带着狗在外闲逛,天色一扫之前的明媚,似一

副劣质水墨画般郁郁沉色,浓浅不一,瞧着很是碍眼。

今日街上也无甚行人,地面凹凸不平,两道墙体斑驳,委实有些冷清落败。

我本无意伤春秋,奈何天色不饶人。

杜长兰摇摇头,打算买些菜回院。

倏地,他鼻尖一凉,仰首看去时一粒还未化去的雪花落在他眼睫上,模糊他的视线。

刺骨寒风中竟是夹了雪,然而雪情不大,有些落地就化了,而大多数还未来得及落地,便化成水自空中砸落。

寒风刺骨本就难捱,若是再裹挟冷冷湿意,人高马大的壮年也挺不住。

杜长兰的指尖泛起凉意,小黑也冻得一激灵,疯狂甩身,讨好的蹭蹭杜长兰的裤腿。

杜长兰加快脚步,中途宰了一只酱鸭,老板娘朝他笑:“多谢兰哥儿照料我生意,不然今儿又守得晚哩。”

说话间,老板娘跺了跺脚,将篮子里剩的几块卤豆干一并装给杜长兰,“这天也怪,说冷就冷了,冻得我骨头缝儿都痛,幸好能收个早摊哈哈。”

杜长兰也笑:“婶婶回去煮碗姜茶,洒块红糖,全身都暖和了。”

“晓得哩。”老板娘朝他挥手。

杜长兰提着食物健步如飞,小黑紧紧跟在他身边,忽然一道人影冲来。

杜长兰驻足:“这大冷天儿,你作甚去?”

崔遥道:“蕴儿想吃橘子,我去给他买。”

匆匆说完,崔遥就跑远了。

杜长兰往小院走,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奔来,杜长兰道:“你又作甚去?”

“蕴儿想听故事,我不会讲,我去书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话本子。”宋越匆匆说完也跑远了。

杜长兰:

杜长兰想他等会儿再遇见谁也不会惊讶了,然而陆元鸿奔来时,杜长兰还是没忍住:“你要去买甚?”

陆元鸿挠挠头:“院里没鸡蛋了。”

“喔。”杜长兰面无表情越过他,几步的距离,他推开门,进院,关门一气呵成。

陆元鸿:“这是怎么了?”

天上雪水渐重,水雾氤氲,将整座小镇也笼了去。

杜长兰将食物放下,忽闻乐曲声,是他住的那间屋子传来的。

杜长兰擦了擦手,寻声而去,他敲门:“是我。”

下一刻屋门从里打开,一阵温暖的热意扑来,屋内置了两个炭盆,五支蜡烛将昏沉的小屋照如白昼。

成忱坐回床头搂过孩子,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胸前,陆文英以叶做器,倾泻轻快小调。

杜长兰神情微妙。

杜蕴见他爹回来了,懒懒朝他爹伸手,想要抱抱,杜长兰道:“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湿意重,你好好歇着,爹去做饭。”

小孩儿失落的放下手,没骨头似的靠在成忱怀里,听着陆文英吹奏的小调昏昏欲睡。

杜长兰离开厢房,门口的小黑跟上他,两刻钟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隔着一扇厨房木门,杜长兰都能听见崔遥那个大喇叭,嚷嚷先换衣,莫过了寒气给孩子。

杜长兰摇摇头,往灶里又添了两把火,“砰——”的一声,崔遥踹门而入,用前摆兜着几个黄油油的橘子和拳头大的青梨,背上还扛了两支甘蔗,梳的整齐的头发都叫甘蔗叶拨乱了。

他急急道:“快将橘子煨火里,烤给蕴儿吃,能清热止咳。”

杜长兰啼笑皆非,将果子一应接过,崔遥这才松口气,他吭哧吭哧喘气:“我跑了大半个镇才勉强凑上这么点儿,早知道提前备些果子在家了。”

外面嘀嗒声起,两人行至门处,天上的雨势竟是大了,淅淅沥沥砸个不停,空中泛起涟漪似的水雾。

崔遥打了个哆嗦,杜长兰将人拎进屋,烘烤崔遥的长袄。

火光映出杜长兰沉寂的眉眼,那双手摆动着棉袄,指骨分明,连指甲都透着粉色。

崔遥看着看着,道:“你这双手还挺好看的。”

“羡慕了?”杜长兰揶揄他:“可惜长我胳膊上。”

崔遥:………

崔遥大声道:“大老爷们的手指粗壮才有气势,你的手太秀气了,没有力量!”

杜长兰嘻嘻笑:“你把脸伸过来,我让你瞧瞧有没有力量。”

“想得美。”崔遥有些口渴,顺手逮了个青梨,咬了一口才想起是给杜蕴带的,愣在那里。

杜长兰头也不抬:“听说年后的青梨干瘪,你尝尝是不是那样。”

崔遥又咬了一口,“水分挺足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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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县试第一场考试日子。

崔遥望着升起的旭日,双手交握,心中默默祈祷:“老天开眼,求你来场倒春寒罢。”

他想的太认真,以至于最后都念了出来,宋越赶紧捂住他的嘴:“你疯了,叫甲室的人听见,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陆元鸿小声提醒:“我们就是甲室学生诶。”

宋越:“.”

学堂占地有限,甲室无法再挤进六个人,于是严秀才将乙室的牌子撤了,换上甲室牌子。

所以陆元鸿说的有理,又好像没理。

杜长兰闲闲磕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