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见到蝎子时,面色一颤,玥儿也抖了抖小身子。
杜长兰搂着小孩儿,给玥儿讲述蝎子的效用,毒腺分布。他捻着小蝎子在火光前晃了晃,笑道:“小小一个,小殿下不觉得可爱吗??()?[(.)]??%?%??()?()”
大公主陷入静默。此等毒物可爱在哪里?
莫十七凑上前,用手拨了拨蝎足:“这只小蝎子的蝎足好软,它都没长大。()?()”
玥儿终于从杜长兰怀里抬起头,见莫十七把着小蝎子来回摆弄,他心里动了动。
杜长兰接茬:“这是蝎子里的小娃娃。()?()”
莫十七将小蝎子给玥儿,玥儿仍是不敢接,但却凑近莫十七的手仔细看。
杜长兰道:“这是黄背蝎,你瞧往前儿的背部是棕黄色,除却黄背蝎,还有黑蝎子,整个大承的蝎子种类加起来足有几十种。()?()”
玥儿瞪圆了眼,仿佛在说“这么多”。
杜长兰轻轻一笑,胸腔因为笑意而轻微颤动,传递给怀里的孩童。玥儿重新倒回杜长兰肩头,依赖的搂着杜长兰的脖子。
杜长兰抚了抚孩子的背,心说玥儿跟蕴哥儿不愧是兄弟,小时候的习性差不离,就跟他的脖颈过不去了。
杜长兰将蝎子串起来烤了,对大公主道:“殿下,下官已经去了蝎子尾部毒腺,剩余毒量微不可计。医术记载,蝎入肝经,息风镇挛解毒,进食少量蝎子,可减体内沉疾。”
大公主微愣,随后莞尔一笑:“我…明白。”她舌头的伤还没好全,说话不利索。
三只蝎子,大公主与莫十七各食一只,杜长兰与玥儿分食一只,小蝎子的壳不如成蝎坚硬,经过明火烤制,洒上薄盐很是酥脆。
玥儿犹豫着尝了一点,味觉的刺激盖过感官的恐惧,两口将半只蝎子嚼下,末了还意犹未尽。
杜长兰将野果分与众人,“我尝了尝,这果子酸中带甜,勉强能入口。”
莫十七往嘴里丢了一颗,笑眯眯道:“大人真厉害。”
杜长兰摇头道,“我不厉害,我若厉害,怎还会叫你们风餐饮露。”
“那是因为坏人太狡猾了。”莫十七愤愤道:“我都还没动孙兵头,敌人就先一步将孙兵头射杀,若非大人机敏,掷出那一刀乱敌人方寸,咱们都逃不了。”
大公主深以为然,从杜长兰潜入戎人军中救他们母子,草原逃亡,再到孙兵头谋害他们,一桩桩一件件,换了旁人早死几个来回了。
可杜长兰愣是护他们母子无恙,此等大才不算厉害,天下再是没有厉害之人了。
杜长兰搂着玥儿来回走动,默了默,望向大公主:“殿下,下官欲查一些事情,劳您受累。”
莫十七视线来回,悄悄竖起耳朵。
见大公主颔首,杜长兰问:“近些年边境是不是不太平。”
大公主沉默,少顷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口欲言被杜长兰打断话茬,杜长兰道:“殿下伤在口舌,不便多言。我来说,殿下点头摇头就是。”
大公主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
木枝在燃烧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飞溅几点火星,不过寸许又化为灰烬。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出青年锐利的双眸。
他道:“边境时有纷争,明面上是小部落来大承挑衅掠夺。”
大公主点头。
杜长兰:“但内里是戎人撺掇,并为小部落提供兵马。”
大公主未点头,也未摇头。她也拿不准。
杜长兰换了一个问题:“上一任西戎王对大承观感如何?”
大公主点点头,少顷又无奈的摇摇头。
之后杜长兰又问了一些问题,明明是初春寒夜,大公主愣是出了一层薄汗。
此刻,杜长兰已经猜出八/九,他道:“殿下,国家太平于百姓而言是好事,但对边境将领来说未必。”
大公主面色沉了下去,从前她受公主教礼,又有太子哥哥指点,并非只通诗书礼乐,后来和亲西戎,虽受些苦楚,但也学了许多东西。
杜长兰指出问题关键,大公主便顺着猜下去,脑中迅速勾勒大致真相。
边境将领远离皇城,想上升唯有军功,太平年间没有敌人,又何来军功。
但大承与西戎又结两邦之好,明面上不宜动手,于是便有小部落来骚扰边境。
西戎一边给小部落提供兵马,一边给大承将领提供消息,于是便有了扫敌这出大戏。
若是大公主母子一直在戎人手中,大承总要做出一部分妥协。戎人的内应自然也会一并得到好处。
现下大公主救回,戎人没了人质,大承不再顾忌,双方正面冲突反而于内鬼不利。
内鬼不杀敌,就只能被压在人下。内鬼杀敌,戎人那边随时能揭发他。
只是杜长兰没想到,这些年戎人的渗透如此厉害,孙兵头也就罢了,竟还有一位游击将军,更不知内里还藏了多少龌龊。
杜长兰思忖间,下颌传来痒意,怀里的小孩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认真道:“大人,尿尿。”
杜长兰思绪回笼,他抱住小孩儿背过身去,刚解开小孩儿的外衫,却听小孩儿道:“大人,想拉臭臭。”
杜长兰:………
大公主尴尬捋发,起身道:“杜…大人……”
杜长兰取出火折子吹亮,抱着孩子走远了。
大公主讪讪坐回去,想到朝廷命官给她儿子把屎把尿,还怪不好意思的。
半晌,杜长兰面色如常的抱着孩子回来,玥儿依偎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杜长兰哄小孩儿入睡,对大公主和莫十七道:“你们睡,我守夜。”
莫十七爽快颔首,“大人后半夜叫我。”
说完她解开外衫抱住大公主,而后扯过外衫盖在两人身上,须臾她的呼吸平缓而规律。简直秒睡。
大公主惊讶又佩服,但伴着莫十七的呼吸声,感受着从对方身体传来的热源,分明是在荒郊野外,经历诸多事情,但她渐渐地也困了,不多时陷入沉睡中。
杜长兰一边给火堆添柴,一边思索破局之法。
既然玉阳城外是内鬼把守巡视,那他们混进城再说。最好的法子是与葛珏取得联系。
杜长兰还不知他已经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城内在大肆捉拿他。
他站的有些乏了,就地坐下,怀里的小孩儿发出一声呓语,小手胡乱抓了抓。
杜长兰将孩子搂紧些,若说他穿越之初抚养蕴哥儿时,洁癖作祟,还嫌弃小崽子尿尿拉臭臭。如今一路奔波,杜长兰早没有那般讲究。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后半夜时分杜长兰并未叫醒莫十七,但对方却自己醒了,她打了个哈欠,咕哝道:“大人快点睡,明天要赶路。”
她说话时还半阖着眼,眼睫粘在一处,分明是困得紧。
杜长兰心生愧意,是他将十七拉入这是非之地,这回算他欠十七的。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靠着山坡逐渐睡下。
次日林中传来鸟鸣,一缕金色的日光透过树枝洒在他脚边,投下一条鱼儿状的光斑。
空气里传来食物的香味,杜长兰悠悠转醒,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戎人的眼睛大多棕色偏黄,少部分偏灰,但玥儿的眼睛是纯粹的黑,与蕴哥儿的眼睛一模一样。
小孩儿咧出一个笑,伸出右手摸摸杜长兰的脸,“大人,醒了。”
下一刻玥儿视线陡然拔高,杜长兰带着他去林内小解。
玥儿从怀里掏出两朵小花,正是杜长兰昨晚拾的,后来商议正事就给忘了。
今儿一早,莫十七见花心喜,每人分了分。还给大公主别发间,令大公主啼笑皆非。
早饭后,杜长兰问莫十七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谁知迟迟等不到回应,一扭头发现莫十七也茫然回望他。
杜长兰心里一咯噔:“你不知道接下来的去处?”
莫十七诚实道:“大人,这山我过去应该也未翻过。”
杜长兰梗住,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莫十七过去跑商,商队重物,不走官道走山林,不是脑子进水吗。
大公主抓了抓衣摆,也有些焦急,但认真想想,她也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一重风过,树叶摇曳,攒动间的空隙投下金色日辉,淌在落叶和泥尘间,波光粼粼。
杜长兰俯身研究山上植被,回忆边境的舆图和杂记,终于赶在日落前带人下了山。
“嗐!!哪来的叫花子!”一道惊唤声拉回众人注意力。七八步外的牛车上,坐着一个地主老财,脸上的肥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儿,惊疑不定的打量杜长兰一行人。
不怪对方怀疑,杜长兰一行人在山林奔波,衣裳扯成一条条儿,头发凌乱,神色疲惫,与流民无异。
杜长兰立刻迎上去,趴在牛车边,大哭道:“老爷行行好,救救我儿子的命吧。这段日子戎人四下作乱,我们的村子没了,我儿子也被可恨的戎人吓坏了。”
他哭声陡然拔高:“我的儿啊——”
“他的儿”惊的打了个哆嗦,不敢吭声。
杜长兰嚎道:“我这辈子只能得这么一个儿子,他坏了我可怎么活,求老爷发发善心救救他,我们一家子愿给老爷为奴为婢,伺候老爷。”
莫十七低下头,哭的肩膀耸动。
大公主:?!!
她是谁,她在哪儿?
不管了,她也哭吧。
大公主回想过往辛酸,顿时悲从中来默默流泪。
玥儿小小的脑瓜子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眼前几人哭的哭,嚎的嚎,若换了寻常人来瞧,必然同情不已。奈何周扒皮不在此列,他摩挲着肥厚的下巴,窄细的眼睛来回算计。
“老爷我心肠好,最见不得苦难人,我给你二两银子看病,但你们得跟我去官府画押,卖身于我。”
杜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