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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疑心·上

杜长兰现在租住的小院至八月中旬期满,屋主虽未与他续约,但也没明里暗里撵人。杜长兰的日子还算清净,白日他去翰林院当值,杜蕴就跟着崔大郎到处奔走,去新居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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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房屋一点一点搭建而起,小院里移来花草绿植,杜蕴的心中就涨得慢慢的,晚上也捧着小院布局图不断琢磨,橙黄色的灯火下,小少年面色严肃,少顷兴冲冲奔向杜长兰。()?()

“爹,你看这条小道用鹅卵石铺路好不好?”()?()

因着两边院子打通,重新划分布局,杜长兰父子和崔遥住的这头院子偏大,中间以赏景花园做视线隔断,又充做连接陆文英夫妇住处的桥梁。()?()

花园里以鹅卵石筑路确实意趣,但得是能来回漫步的大园子。他们划的这块园子太小,强行铺上鹅卵石反而有种强行附庸风雅之感。

小少年听罢沮丧的低下头,趴在桌上戳桌子。

杜长兰揉揉儿子的小脑袋,“过几年咱们就换大一点的院子。”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没外派的话。

之前杜长兰也有过买院子的想法,但后来考虑到外放的可能性,也就不急在一时。

但没想到那日聚会上同李道岫话赶话,崔大郎趁机提出合资买院,这事就敲定了。

可见有些事情还真有定数。

不过崔遥与他不同,同进士的出身就注定崔遥爬不了太高,既如此还不如安心留守上京,求个安稳富足。如此一来,崔遥有座自己的院子就很有必要了。

杜蕴捧住他爹的手,像盖章似的拇指对拇指按住,咧嘴笑:“其实小院子也很好,可热闹了。地方太大唤人都不一定听见,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他摇头晃脑着无缝对接诗词,把杜长兰逗乐了。

杜蕴凑过去趴在他爹肩上玩闹,忽然目光一顿,“爹是在练字吗?左手字?”

杜长兰轻声道:“嘘。这是我们父子的秘密。”

小少年顿时抿唇,随后又拉过他爹的尾指勾住,再次拇指对按盖章:“爹放心,我谁也不说。”

次日杜长兰上值,杜蕴同崔大郎前往新居监工,半道却被人拦住,杜蕴咕哝:“谁啊?”

崔大郎拍拍他的手:“伯伯下车瞧瞧。”

须臾帘子重新撩起,崔大郎神色古怪:“蕴哥儿,一位老先生寻你。”

“寻我?”杜蕴躬身从车内出来,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慈祥含笑的脸,杜蕴又惊又喜:“老先生?!”

先时春闱舞弊,牵扯甚广,上京世家权贵皆闭门谢客,葛老先生自然也未去寻杜蕴。

郡王府也差不离。因着与二皇子的关系,受限只多不少。

后来杜长兰高中后又携子回乡,待杜家父子终于返京,葛府这边又出了点乱子,遂耽搁至现在。

葛老慈祥的视线描过小少年的面庞,数月不见,他对这孩子没有半分陌生,反而更觉亲切。

元文从前也是如此,有时三两月不见人,再见面时却无半分生疏感。

“可是近日苦夏,下巴都尖了。”

杜蕴摇头:“劳老先生

挂念()?(),

蕴儿一切都好。老先生近日可好?”

葛老先生颔首()?(),

小少年还欲再言()?(),

葛老先生先道:“外面晒?[(.)]?●?%?%??()?(),

上车说。”

崔大郎借着行礼的时机,不动声色握住杜蕴的手,可惜这一幕没能瞒过葛老的眼睛,葛老冷冷道:“你也一道儿跟来。”

崔大郎赔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总没错的。

二人进入葛府马车,鼻尖嗅闻温和清淡的雅香,伴有丝丝凉意。

车内不仅香淡,凉意也淡,拂面而来很是宜人。

崔大郎拘谨坐下,才发现角落里竟是置了冰盆,难怪如此凉爽。

而面前小几上放着茶几盘碟,其中一个青瓷小盖钟的杯体浮现大块冰裂,崔大郎神情一惊。这并非杯盏破碎,而是一种特制窑器。

他这些日子在上京走访,想采集一些新鲜物件儿带回雲阳郡倒卖。那冰裂纹的瓷器便是他最为中意之一,可惜物件儿不但价格高昂,寻常人还买不得。

而这老先生仅是随意笼了茶,司空见惯般。

崔大郎心中激荡的情绪杜蕴却不知,他也被那大片冰裂纹的盖钟吸引心神,忍不住询问:“老先生,我可以瞧瞧吗?”

葛老从暗格里取出一只盏新的冰裂纹茶碗与他:“老夫就猜到你喜欢,特意为你备了一件。”

那是极艳丽的孔雀蓝,茶碗中根根尾羽延伸,又以金边封尾,本是极好的画象却被寸寸裂纹打破,然残破却又坚固,竟有向死而生之意。

小少年瞬间挪不开眼了,接过茶碗来回把玩,爱不释手。

少顷他意识到什么,欲放下茶碗,“这太贵重了。”却被一只苍迈的大手按住,葛老先生道:“长者赐,不可辞。”

他话锋一转:“老夫几月未见你,心中亦思念,你就当全了老夫的心意。”

杜蕴抬眸,一双眼睛似山间小溪

清澈,又如宝石明净,仿佛眼中藏了最美好的东西,葛老先生看他的眸光愈发关爱。在如此宽厚纵容的视线下,小少年终是收下,拱手礼道:“多谢老先生。”

葛老先生微微一笑,夸道:“蕴哥儿真是好孩子。”

杜蕴面皮薄红,明明是他收了老先生的礼,却还夸着他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光洁的釉面隐隐约约映出人影,小少年把玩着茶碗,心想老先生如此和蔼可亲,葛家的小辈真是有福。

前两日才被削的葛府某小辈:你说什么!你到底在瞎说八道什么!!

杜蕴摩挲着茶碗,忽然抬起头道:“老先生,你看这处……”

葛老先生明知故问:“什么?人老了看不清。”

于是杜蕴起身坐在他身边,葛老先生眼角纹路顿时堆叠,笑如弯月,他伸手指着茶碗细细讲述。

崔大郎竖耳旁听,一刻钟后,马车在一间茶楼前停下。

杜蕴捧着茶碗兴冲冲问:“老先生,等会儿我可以用这个沏茶吗?”

葛老先生望着他犹带稚嫩的小脸,心中一动,伸手揉了揉小少年的脑袋:“当然。”

杜蕴咧嘴乐,下一刻

想到什么抚摸自己的发间,头上小布包稳当才松了口气,心中再次升腾起对苍耳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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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老垂下眼,面上的皱纹也跟着耷拉些许。他以为小少年是不习惯外人抚摸头顶,心中不免失落。()?()

“老先生。”身侧的小少年忽然唤他,捧着那只茶碗,一脸向往:“您说第一个烧出冰裂纹瓷器的人有多聪明啊。真是巧夺天工。”他由衷感慨道。()?()

葛老带着他上二楼雅间,声音含笑:“傻孩子,那你注定要失望了,这冰裂纹瓷器的诞生可是充斥着腌臜不堪。”()?()

长随恭敬的推开门,葛老进屋后在上首落座,同杜蕴讲述冰裂纹的由来。

原是有一烧瓷匠生有二子,他老去后二子分家。

哥哥天赋过人又刻苦耐劳,烧出的瓷器胎薄色净,求购者络绎不绝。弟弟心生嫉妒,故意支开哥哥提前开窑,欲坏瓷器。

提前开窑泄了窑内温度,以致瓷器出现冰裂,此时哥哥回来补救,最后歪打正着烧出冰裂纹瓷器。

杜蕴目瞪口呆,少顷摇摇头:“这弟弟心性狭窄,难成气候。”

随后他想到杜大郎和杜二郎,竟是觉得其是宽厚好兄长。

听罢一个故事,杜蕴捧着孔雀蓝的茶碗,泠泠茶汤也泛了蓝光。

杜蕴:.

怎么看起来如此怪异?!

杜蕴硬着头皮浅尝一口,遂放下茶碗。

葛老先生捋须大笑。

杜蕴知是在笑话他,他鼓了鼓小脸,又碰着茶碗道:“如此美丽,天生就该是做摆件的。”盛茶汤却是明珠暗投了。

葛老先生附和。他笑过了,又顺势询问:“此番你同你父回乡祭祖,可是有甚趣事?”

杜蕴想了想,将他们花车巡游之事娓娓道来,“漫天的鲜花投奉山村人的热情,说祭祖的热闹,说祭拜亡母后在山间玩闹,惹了一头苍耳的窘迫。

葛老先生心有所动,“你是因着剪了几缕头发,才时时顾着脑袋顶。”

杜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又倾身道:“老先生不要跟别人说喔。”

葛老先生笑应,他盯着小少年的发间瞧,“剪成什么样了,给老夫看看。”

杜蕴很是难为情,但念及老先生对他的好,还是迟疑着解了发带。

葛老起身捋了捋小少年的发,安慰道:“过些日子头发就长出来了,往后可莫要顽皮了,惹得苍耳也就罢了,若是招来蛇虫可怎么好。”

“多谢老先生关心,蕴儿记下了。”杜蕴应着,他以指做梳,重新拢起头发,可后面总会垂落几许,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拢过小少年的发,不过片刻,重新为小少年束了一个小包包头。

杜蕴和崔大郎都很是意外:“老先生竟然还会梳头。”

葛老先生得意昂首:“从前老夫的小女爱闹,发髻散了常来央求老夫,旁的梳头丫鬟一概不要。天长日久,老夫也就会扎了。”

杜蕴欢快道:

“我爹也会。他除了扎包包头,还会给我梳小揪揪。”

小少年掰着手指数:“一二……六…七…”

杜蕴伸出七根手指:“我小时候爹给我最多扎了七个小揪揪,每个小揪揪还绑了鲜花,爹说这个发式叫百花齐放哈哈哈。”

回忆往事,小少年十分开怀:“当时引了蜜蜂。”

“胡闹。”葛老先生沉了脸:“你一个小子,你爹怎么把你往女儿家作扮,还引来祸事。”

翰林院当值的杜某人猝不及防打出一个喷嚏:谁骂他?

葛老先生气势外放,如肃肃古潭冷凝厚重,雅间内气氛陡然沉滞,崔大郎大气不敢出。

杜蕴敛了笑,低声唤:“老先生……”

他解释道:“我爹同我玩呢,他对我可好了,况且我心里也是喜欢的,是我央着我爹给我扎的。”

崔大郎也帮衬着:“是啊老先生,长兰从前去学堂念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