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南眼尖,知道云喜这会儿担心殿下的口味,便同她说用心做就好,两人又短暂地聊了两句,各自就地散了了事,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
晌午时分。
云喜备好了午膳,用纱罩罩着,以免饭菜引来苍蝇,去各房叫各位爷出来用膳,到谢卿雪房间时,特地带了一碟千层桂花酥饼过去。
叩!
叩叩!
“进来罢。”是谢卿雪的声音。
招南打开门,领她上前,道:“十二爷,云喜姑娘特地带了一碟点心过来,要尝尝看吗?”
谢卿雪手里拿着毛笔,不知在写什么,却头也不抬地道:“放着罢。”
云喜看了眼招南。
招南轻蹙眉头,转身接过托盘,放到案台边上,又去拿了一双干净的碗筷进来,夹一块放入碗中,十分关切地走上前,忙道:“十二爷,这新鲜出炉的酥饼要趁热吃才好。”
谢卿雪看也不看,应也不应一声,屋内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云喜暗暗叹了口气,心里踌躇了几许,试探性地问:“十二……哥哥?不合胃口吗?”
谢卿雪握住毛笔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清隽的脸庞噙着一抹淡淡地笑,柔和道:“你过来。”
“奴家?”云喜懵了,耳边轰地响起一道春雷,过去干嘛?!
谢卿雪把笔放下,轻轻喟叹:“这里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
他原是生着一股闷闷不乐的气。
气她昨晚瞒着所有人,悄悄易装出去。
若不是有十七跟在身后,他自己亦会去寻她。只是暗卫报回来的消息是,十七很生气地把她带到自己房内,次日一早才离去……
听到这话时,原本毫无表情的脸,顿生惊涛骇浪,眼底带着赤色,个中滋味只有他一个人能懂。
云喜小手攥紧衣角,低垂着眼眸走上前。
招南把碗筷递给她,朝她使了个眼色。云喜不知该如何说,遂伸出手去接。
紧接着她看着很有眼力见儿的招南地退出房内,顺带把门掩上。
她内心砰砰作响,转身微微弯下,“十二哥哥,你快尝尝,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谢卿雪对上她的眼睛,笑道:“云儿妹妹,我以为你会喊我十二爷。”
男人的这句话,害云喜面庞腾地通红,对上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光,更是不知往哪儿待了,只道:“十二哥哥说过,只有你我之间时,可以这么称呼。”
谢卿雪接过箸子,夹上碗中的酥饼,一口咬了一大半,细细咀嚼,又把剩下的吃下去,“云儿妹妹做的,一点也没变。”
云喜淡道:“加了一点桂花酒酿,吃起来会带一丝儿酒味,你喜欢便好。”
谢卿雪笑道:“这点酒吃不醉人,改明儿云儿妹妹跟我入宫,再做几道别的尝尝如何?”
云喜沉默了会儿,道:“我手艺又没有宫里的御厨点心师傅厉害……”
原是神情有些迷茫,可看见谢卿雪希冀的目光,嗫嚅道:“若十二哥哥吃得惯我做的,那我便给十二哥哥做。”
谢卿雪笑了笑,低声道:“从前吃得惯,如今更吃得惯。”
云喜嘴角弯了弯,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颜色,嗫嚅道:“十二爷,该去用午膳了。”
“下午带我去逛一逛罢,我与你一样很久没有在殷都的街上闲逛了。”谢卿雪脸上难掩半分期待,但还是问了句,“我不强求,若你方便的话……”
云喜明白他的意思,斟酌着回道:“其实……云儿也想去逛一逛,除了来的第二天逛了茶马古道之后,便没去别的地方了,我记得有一条小街跟燕地的一样,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有。”
谢卿雪心底轻颤,“好。”
说罢,把云喜做的那碟桂花酿酥饼吃个干净,才出门。
云喜同他说,这酥饼凉了也很好吃,并没有招南说的那样要趁热吃的才好。
谢卿雪不管,只说了一句,“我是男子,胃口自然大,你那点酥饼不及半饱,还是要出去吃一碗满满当当的白米饭才饱。”
说起这个,谢卿雪停顿了一下。
他记得云喜家以前除了做酒楼饭馆之外,还经营着当地有名的米行,遂说道:“我对你的过去略有了解,你回来了,云衍和你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们一家人分开多年,彼此都被思念煎熬着,很不好受罢……”
谢卿雪的这番话似决了堤的闸口,长久以来憋在心底的东西如洪水般倾泻而来。
她停下脚步,双手捂住脸颊,柔弱地抽噎起来。
谢卿雪看透她的心思,转身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继续道:“这座宅子,是你们云家的祖宅,我已命人将西苑收拾干净,过几日你便能见到哥哥和母亲了。”
云喜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一直紧绷着的过日子,连眼泪也比从前流得更多,她只觉谢卿雪的怀抱很暖、很舒适、能让她卸下沉重的面具,做一个柔弱女子。
“可这座宅子……不是被姓赵的员外给买去了吗?”云喜抽了抽鼻子,扁了扁嘴,郁郁道,“他虽说是买来
给他们母子俩住的,可万一哪天他不高兴了,不还是把人给赶出门……”
这时一阵男子声传来,“云儿,这宅子我已跟赵员外商量过了,按市场价卖给了我,房契现在在我手上。”
云喜一怔,她太熟悉这把声音了。
谢卿雪转过身,云喜恰好能对上谢如晦那双寒光锐利的目光,心凉了大半,怕他晚上又对她做出一些令人难堪的事。
“十七爷……”云喜脸露惊讶之色,半信半疑,“这话当真?”
哪有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宅子转卖出去,这也太……太快了。
谢如晦面色一沉,“难道还有假的,我从不允诺别人,可我允诺了你。”
云喜怔了许久,半垂眼帘,暗道:这下不得不欠他更多的了,要拿什么去还?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
谢卿雪却道:“十七,你做事效率果然快,那张权这边有何动静?”
谢如晦抿唇,平静地道:“那妇人当夜逃了回去,自以为会瞒天过海,却不想被人灭了口。”
云喜大惊:“什么!那她怀中婴儿呢?”
谢如晦道:“嗬!你觉得呢。”
云喜眼底一抹黑,踉跄地往后一步,缓缓闭着眼道:“死了?”
“死了。”
“可怜那无辜的孩子……”
谢卿雪伸长胳膊迅速拉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子,道:“云儿,这世间因果相报,循环不止,希望那孩子下辈子能投到一户好人家罢。”
云喜嗯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他们的尸首入土为安了么?”
谢如晦稍默叹了声气,“被人用了化骨硫酸散,毁尸灭迹,粉身碎骨。”
“……好歹毒的人。”云喜有些无措,恨恨道,“这世间怎么会有丧心病狂的人存在……”
谢卿雪宽慰道:“云儿别怕,留在十二哥哥身边,十二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