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晦既然已经知道,为何在两人相处时不告诉她?
难道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
无数问题,错综复杂,撑得她的脑子快要裂开。
她的脸色惊如白纸,却始终低垂着眼眸,时刻准备着,看见哪个茶杯空了,她便拿着茶壶去给满上。
当她走到谢如晦跟前时,谢如晦看向她,忽然道:“云喜,你今日跟着我到处走,也累了,和红杉先回去歇息罢,明日辰时还需得到我屋里来。”
云喜看了眼谢如晦,又抬眸扫了一眼客厅里的人,她虽想继续听,可主子发了话,不得不回去歇息,遂放下茶壶,和红杉朝各位福了福身,转身回去。
红杉和她回到房内,拿出火折子点燃烛台上的蜡烛,看见云喜心事沉沉的模样,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云喜把门关上,一边换衣服,一边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跟着十七爷到处走,多少有些困。”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睡过一轮了。
还是被谢如晦抱着睡的那种,马车摇摇晃晃,她昏昏沉沉,时睡时醒。
趁她睡得迷迷糊糊时,那厮竟然低头吻她,他霸道地撬开她的嘴唇,又吮又舔,她下意识地推着他的胸膛,他却更加用力地摁住她的腰肢,她用力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瓣,他才放过自己。
两人那时的呼吸有些不稳,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轻喘着气息问她,那时她脑子浆糊,只觉那一句话,模模糊糊,记不清问了什么。
一想到那场景,恨不得立即拿起一块砖头敲他脑袋。
老不正经的东西!
红杉看得出,她是躲不掉,也逃不掉谢如晦的了。
谢如晦盯着她,盯得紧,加上她也瞧见了谢如晦在说起林霜时,她的神情有一丝异样。
只是她太累了,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一点也不好。
她哪里是那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的对手!
红杉道:“你在床上歇着吧,我去外面打盆水进来烧煮。毕竟,该去的人是我,不是你,我害你受累了。”
云喜抬起长睫,隐了困容,仰脸道:“不不不,红杉姊姊,你别这么说,我还很感激你给了这个位置给我呢。”
若不是红杉,她指不定自个儿去了香醉阁,还真未必能见上林霜一面,也未必能尝到云家菜。
这么来看,也算是误打误撞。
红杉去外头的井里打了水进来,放到铜壶上烧,两人先后用换洗的毛巾擦了身子,又拿剩下的水洗脸刷牙。
用竹盐漱完口后的云喜,把牙刷和杯子放在桌面上,正要转身就寝时,屋外传来了招南公公的声音。
招南没有走进屋内,站在门外,看见屋内灯未熄,便道:“云喜姑娘,睡下了吗,现在方便不方便?”
云喜把脱下来的衣服穿上,微微偏头看向红杉。
红杉走到她的身旁,道:“招南找你,应该是皇长孙殿下的意思,若你觉着太累了不方便,我直接去回绝他,说你已经歇下了。”
云喜心里七上八下,谢卿雪找她估摸不会有太大的事儿,弯了弯唇,微笑着说,“红杉姊姊,我还是去罢。”
红杉点了点头,轻声道:“莫要太晚了,也不要留宿。万一被十七爷知道,麻烦就大了。”
云喜哭笑不得,“难不成他要把我拆骨入腹?”
暗道:也不是不可能,对着她时,他心眼可坏了!
“你跟他这么久,不是不知道他……那令人生畏的脾气。”红杉道,“速去速回。”
云喜把衣服穿好,去给招南公公开门,对上招南那张光滑无瑕的脸,轻快地道:“招南公公,什么事这么着急?”
招南见她,一头黑乌乌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见他时亮亮的,笑得和善,“云喜姑娘,皇长孙殿下说睡不着,想和你谈谈话。”
云喜心里有些疑惑,可不能外露出来,笑了笑道:“许是难事缠身,我去给皇长孙殿下带点凝神安心的茶。”
“云喜姑娘有心了。”招南抿嘴一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快随我一道去罢。”
云喜跟着招南去到谢卿雪的屋内。
此时,他的屋内烧了地龙,整个房子暖烘烘的。
她入门的时候,谢卿雪正从帷幄后面走出来。
见到云喜一来,眉头微扬,笑道:“我方才只提一嘴,那小子还真把你给找来啊!”
云喜偏首去看招南,招南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给他们两人默默关上门。
见招南关上门,云喜的心咯噔一下,面颊泛红,又拿眼去觑一下谢卿雪的脸色,他似乎有些高兴。
还得她只呆呆地杵在原地,连忙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谢卿雪开口道:“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必太拘谨。”
云喜紧张到伸手将一侧的头发撩起别在耳后,恰恰这一动作,被谢卿雪看进眼里,发如绸缎,肤如白玉,面如芙蓉,内心封尘已久的记忆,渐渐涌上了脑海,不可阻挡。
谢卿雪又道:“我抬头看月亮时,
忆起了从前,也曾来过殷都。光阴迅疾,再次重游,我忽而觉着你有些面熟。”
云喜一听这话,便顿住了指尖,她抬眸顺着谢卿雪的视线往上看。
从里面看向窗外,秀竹荟萃,烟云掩映,透过缝隙看见今晚的明月如弯弯的钩子,只一瞬,勾起她的孩童时期。
往事浮光掠影,沉沉浮浮,也过了快接近八年的光景。
云喜道:“不瞒十二爷,你说你唤十二的时候,奴家确实心里想了许久。”
谢卿雪走到窗前,站姿挺如松柏,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十二哥哥,就是我?”
云喜猛地怔住了。
谢卿雪见她许久没有回答,转过身去,发现她呆木若鸡,神情游离,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来,“……云儿妹妹,我以前是不是这么称呼你的?”
记忆中的云儿妹妹,笑起来时有两个小梨涡。
云喜浅笑时,唇边就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谢卿雪:“我若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一个哥哥,唤云衍。”
云喜原本只是心头抽一抽,极力地隐藏自己的情绪,按住自己抖如筛糠的身子,死不承认就行。
可当谢卿雪说出哥哥的名字时,她彻底绷不住了。
看向谢卿雪的双眸像兔子,红彤彤的,漾着迷离又模糊的水光。教人看了,呼吸急促,血脉偾张,忍不住地想把她揉进怀里。
但他谢卿雪并没有这么做。
只是给她一条帕子,又轻又温柔地道:“擦一擦。”
云喜接过手帕,给自己拭了拭眼角的泪珠,看到手上的帕子,想起了那日在街上,谢卿雪同样给了她一条帕子,只是那帕子被谢如晦撕烂了。
“我原以为我早就不记得了,可当我踏入殷都的这一片土地,又不知怎的,处处留意你开始,我便怀疑,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在深山野林里捡了我回去的小姑娘。起初我只是怀疑,后来你做的菜和做给飞睇的肉干粒,我便大胆猜测,你就是云儿妹妹。”
“可记得又如何,你我身份不是隔得更远吗?”
谢卿雪的眉头拧了拧,目光盯着云喜,道:“身份地位,在你我之间并不重要,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云喜抬眸,男人那浓密英眉下的明澈双眼,正注视着自己,不由心底怅然,唇若樱瓣的小嘴动了动,“十二爷,那时是因为我们不知你的身份,倘若知道……”
话未说完,谢卿雪却问:“知道了会如何?”
云喜摇摇头,嘴角带着无奈,说话时带着一点瓮瓮声,道:“……我想我会等十二爷你醒来之后,带你去官府,让你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之后领着一笔丰厚可观的奖赏回家,这样我们云家在八年前就不会离的离,散的散,死的死……”
谢卿雪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像一块一块的石子,砸进他的心里,牵出微微的隐痛。
云喜意识到自己的自称出现了偏颇,忙道:“可这些都是天意……天意让奴家进了燕王府,天意又让我重遇了十二爷,奴家很感激,十二爷还记着奴家,还记着当年的事,过往如烟,现在想来,那时不知你的身份,又死皮赖脸地天天喊你十二哥哥,十二哥哥的,你别介意。”
她想了想自己十几年光景,好运气竟都用来遇见皇长孙殿下了,她又何德何能喊皇长孙殿下为哥哥,她高攀不起……
脑袋低垂,浓密卷翘的长睫,掩着她的眼,谢卿雪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将云喜的脸映得柔和。
谢卿雪想也不想,怡然一笑,道:“云儿妹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必生疏,一切照旧即好。”
“十二爷,奴家想拜托您一件事。”云喜鼓起勇气,对他道。
谢卿雪:“嗯?”
云喜与之对视一眼,原来她心里惦记着的十二哥哥竟是皇长孙殿下,这般想着,耳廓通红,连心也不由自主地狂跳。
她已分不清,是紧张地跳,还是欢喜地跳。
她很乱,思绪和情绪像丝丝缕缕的丝条,缠绕在一起,吁了口气,平复心境地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十七爷。”
“你很在意十七弟的想法?”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云喜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苦涩道:“若被他知道,指不定会……会觉着奴家是个趋炎附势,高攀权贵之人。”
谢卿雪看着她,心里似乎缺了一块口子似的,隐隐作痛,开口问她:“云儿妹妹,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云喜愕然,如果可以,她很想离开谢如晦。
可是……能成吗?
他这么霸道的一个人,无论是抢他的东西,亦或是抢他的人,他定会毁了也不容许别人染指一分。
云喜问道:“十二爷,为什么要这么问。”
谢卿雪细细道来:“你唤我一声十二哥哥,那一辈子都是哥哥,十二哥哥想云儿妹妹不要在王府里做婢子了,想接云儿妹妹进东宫,替云衍照顾云儿妹妹。”
他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