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和知道武雨受伤，是她受伤后的第二天。虽然住在一栋楼，但这次是一周前武雨和杜青青请他吃饭后，两人第一次遇见。

何和准备去上课的时间，在楼前的绿荫下，正好遇到了被杜青青送回家的武雨。

回来后，他去了武雨家，寒暄过后，问到了武雨怎么受伤的。

警察还没有给出调查结果，武雨也没有把自己和杜青青的怀疑告诉何医生，只说：“不小心烫到的。”

何和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烫的，没有再说什么。又要了她的病例看，也说不严重，然后递给她一个盒子。

嘱咐她：“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伤口会愈合，到时候用这个药抹在患处，应该不会留下色素沉着或疤痕。对了，病例单上的医嘱写得不详细，我再给你说说烫伤后要注意什么。”

武雨忙说：“主治医生很……”

“多听听，总不会错的，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武雨：“……”武雨能说什么呢。

“多喝鸡汤、鱼汤和鸽子汤这类高蛋白的食物，少吃辣椒、海鲜、葱蒜等重口味的刺激、易过敏食物。哦，油腻的食物也不要吃。”何医生想到现在的气温，又说：“空调最好打开除湿的功能，室内的湿度偏干对脚上的患处好一些……

白天尽量把脚抬高，放在椅子上，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脚垫高，最好高于心脏，如此不仅……

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患处碰水，水泡周围用湿巾擦干净。你每天换药不方便，我来给你换药吧。”

武雨忙拒绝，“我朋友会过来，他可以帮忙。”说完觉得有些不对，解释道，“就是早上你见到的杜青青，她每天会过来的。”

“哦……这样啊。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我就在隔壁，过来很快的。”

“好的，多谢何医生了。”

何和出门后叹了口气，“何医生”这个称呼，武雨是改不过来了。

终于把人送走的武雨，不一会收到何医生发来的飞信，他把刚才的话，分成1、2、3、4、5的步骤，条理分明，用飞信发了过来。

此后几天，何医生几乎天天上门，每天带来的汤都不一样。

武雨虽然把他当朋友，但是天天上门也受不了，每次还要啰嗦一大堆话。武雨拒绝几次无果，干脆带着狸主子住到酒店去了，每天有人洗衣送饭，帮忙打扫卫生，省了不少事。

杜青青知道后笑她不知道享福，有人关心还不好。

武雨直说，怕自己还不起何医生的人情。或者说，还的人情不是他想要的，到时候关系反而尴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到了何医生上门的时间，武雨接到了他的电话：“你出了什么事吗，还没回家？”

“没有，是我出来几天有事要办。最近不回去，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哦，我想看看有没有提前回来。你受了伤，不好外出的。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你……”

武雨耐着性子听他唠叨了半小时，几次想挂断电话，但是想想这也是朋友关心的话，忍了下来，“谢谢，我会注意的。”

何和看着手机屏幕慢慢黑下去，心也一点点沉到了底。

晚上，他约小朱出来。

朱华昌在酒吧看到他，“我们院的大忙人啊，多少天没见了？对了，你们博导不是又开工了吗，上次见面还是半个月前，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出来？

何和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很多女人都不愿意恋爱结婚了？”

朱华昌猜，这家伙肯定又在武雨那吃瘪了，这会找自己吐苦水呢。最近发生的事让朱医生知道，那个女人真不是普通人，哪个普通人能和资本大鳄掰手腕，还没被吃干抹净？

这种女人和他们医院做到中层的女领导一样，结不结婚看心情。即使结了婚，也不会在家相夫教子，事业才是她们人生的重心。

朱华昌自称妇女之友，最受医院的小护士欢迎。他问何和：“你家谁做饭，谁扫地，谁洗衣服，谁招待亲朋好友？”

“当然是我妈……额，所以现在的女孩不结婚，因为这个？其实……其实有时候我爸也会帮忙的。”

“不知道，反正如果我是女的，要到另一个人家里去做这些事，除此之外，还有，怀孕，生孩子，你知道的，那有多疼。除非……”

何和看向他：“除非什么？”

“在外面打拼的女人，除非她非常爱对方，或者不嫁会很惨，比如她很穷，快要饿死了，或者急需用钱，嫁人能得到一笔钱。差不多这一类的理由。”

何和沉默了，武雨两样都不沾。不过，“我可以照顾武雨的，洗衣服做饭我都可以，包括带孩子。”

“你说她信吗？”

何和反问：“为什么不信？”

朱华昌嗤笑一声：“多少男人婚前说的话，婚后连个屁都不是。

在吸烟区，你也听过他们怎么说自己老婆的。婚前多漂亮，婚后都成了黄脸婆。扫地、洗衣服、做饭、照顾孩子，哪样做不好，他们能嚷嚷得全院都知道。

难道他们婚前没一个人说过包揽家务的话，我可不信。

还有，咱们医院的小护士，多少人结婚后，职位还能继续往上升的？还不是都忙活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去了。”

“我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他们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何和叹了口气，扭头问小朱：“还有别的办法吗？兄弟我实在是没招了。”

“换一棵树吧，那么大的森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咱们医院里，喜欢……”

何和闷了口酒，“可是我现在只喜欢她。而且恋爱结婚不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吗？在一起之后，我可以修理电器，坏了的马桶，通下水道，换灯泡……带她认识我的朋友老师……家里有人生病，我也可以给出建议，或者帮忙打听……

成家立业，那么多人结婚后都很恩爱，白头到老的比比皆是。他们儿孙绕膝，共享天伦，很多人事业上也更进一步，人生再圆满不过了。”

朱华昌翻了个白眼，想说你是没看今年的离婚率吗，幸存者偏差太严重了吧。没离婚的很多是相爱的，不相爱的过得一地鸡毛，离婚收场，有的甚至上了法制新闻。

但兄弟这么难受，他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何和又闷了口酒，“我不甘心，投入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再看着她嫁给别人……我，不行，我忍不了。”

朱华昌在心里叹气：典型的赌徒心理。沉没成本太大，已经撒不了手了。何和算是栽了。

“那就让她爱上你，非你不嫁。”

“武雨的心太硬了，我曾经以为她是只养不熟的猫，时间长了也会对人亲近。

后来才发现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有些偏见一旦形成，比石头还硬。石头还能风化成沙，最后变成土。我呢？估计一辈子在她眼里都是牙医。”

朱华昌抓住了关键词，“偏见，你说他对你有偏见？”

“是，武雨的一个同学告诉我，武雨曾经说过，她看见我就牙疼，不会和牙医在一起。”

“当时你给她看牙的时候，是不是下手重了。”朱华昌仔细回想当时武雨的表情，好像，是有些怕何和。想到这，他越发肯定，“你别否认，我记得她见到你的表情，绝对绝对不是见到朋友的表情，而是……而是恐惧，恐惧？”

何和捏着眉心：“怎么可能？还有补牙哪有不疼的。”

而且武雨的牙质不好，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后天营业不良，几颗牙一起坏了，可不得多受些罪。也许，也许……他当时真的下手重了？

朱华昌回忆在医院看到武雨的情况，“我看到的那段时间里，武雨的双肩紧绷，眼睛瞪大，而且没有正视过你。你仔细想想，和她见面的时候，有没有对视过？”

何和越想脸越白，只有第一次他和武雨见面时，两人有过视线交流，后来……后来一次都没有过。武雨还经常避开他，避开？难道这次？

何和脑袋快要炸了，武雨怎么会怕他呢，他即使对武雨不是非常好，也没有哪里对不起她，怎么会？

“不对，不对，肯定是哪里有问题，我……我要找翟琳问问，武雨到底怎么了。她是武雨的心理医生，肯定知道些什么。”

朱华昌赶紧抱住往外跑的何和，“别发酒疯，你这个鬼样子去找翟琳，她会告诉你才怪呢。冷静，冷静。”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何和，朱医生给他支招，“你怎么不直接问武雨，她对你……这样，总有原因吧，知道了原因，一切都好解决。”

“没用的，我表白被拒时问过她原因，你猜她怎么说，私事？这是她的私事！现在更糟了，问她为什么害怕我？哼！她只会说，我们是朋友，没有害怕你，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能问出来才怪。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去问。万一是真的，我是说，万一。以武雨的性格，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朱华昌咧了咧嘴，心想，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只能先拖着，等何和对武雨的热乎劲过去，说不定就没这么多事了。

“我先在医院帮你留意翟医生，打听一下她的喜好，再看什么时候有空，你约她出来吃个饭。别直接问，你也是医生，知道给病人保密是基本操守，心理医生尤其看重这个，婉转些。”

何和趴在吧台，问小朱：“能行吗？”

“不知道，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再厉害一些，考一本心理医生资格证，从翟琳那里把武雨抢过来，以后武雨的情况你岂不是了若指掌。反正翟医生也不缺武雨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