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有点暗,靳长深聊完天后便专注开车。
车里一时陷入寂静,靳长深也没在意,以为苏惊唐耐不住天黑犯困闭眼睡着了。
可车子越往前,他越觉得车里不对劲。
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盯着他。
靳长深沉默,他吱了一声:“你没睡着?”
旁边很快传来苏惊唐带着沙哑的回答声:“睡不着,我在想一件事。”
对方声音异常干哑,除了刚才那句话,嘴巴又张了几次,似乎说不出话来。
靳长深以为他渴了,随手从方向盘下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
“喝水吧,马上就下高速,等进了市区很快就能休息。”
苏惊唐点点头,随后才意识到靳长深看不到自己动作,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又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才抬起头眼神飘忽地看向靳长深。
“我想求你一件事。”
语气非常客气礼貌,带着一丝克制。
这种处处谨慎的语气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正常,唯独放在苏惊唐身上,显得非常诡异。
靳长深没忍住惊讶:“怎么那么客气。”
“咳,您有事就直说吧,有什么忙我一定帮。”
两人之前聊天时气氛还很平和随意,苏惊唐那时都感觉靳长深简直转了性子,对自己竟然态度那么好,没带一丝敌意。
现在却是自己突然转性。
苏惊唐有点别扭,但验证靳长深是不是小哥哥的事情比较重要。
“你...”想了想,苏惊唐道:“等找到玉佩,你能让我看一眼吗?”
“我觉得...”
话没说完,靳长深十分干脆:“可以,但你别给我弄坏了,我要用来寻人的。”
“寻谁?”苏惊唐,没忍住追问。
他心中有数,已然对靳长深的身份猜了十之八九,自然知道靳长深要借着玉佩寻找之人就是自己。
心里不免有点甜蜜,双眼放光满脸期待,十分热切地在黑夜中盯着靳长深俊朗的侧脸。
怪不得他一见到靳长深便觉得他眼熟,怪不得自己平白无故将人当成了小哥哥替身,原来他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寻找的人。
而且,这些年小哥哥也在寻找自己,他并没有把自己忘记。
想到这里,眼睛有点酸涩,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老天不曾辜负他的幸福感。
几欲落泪。
可明明小哥哥已经被老天提前送到自己身边,他还是有种差点错过的难受。
“我弟弟。”靳长深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
他也不知道如何想的,明明车子还没下高速,这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将前排车内小灯打开。
黑暗驱散,昏暗的灯光将车里另一人脸上的泪痕跟红眼眶照的清清楚楚,苏惊唐白皙漂亮的脸颊带着明显的委屈,就连泪痕都还没干。
这次靳长深是真的诧异了,若非还在高速上,他肯定立即停车,给苏惊唐擦干眼泪。
即便如此,他注意力还是更多放在了苏惊唐身上,靳长深心乱如麻。
他问道:“怎么哭了?谁给你委屈受了,是不是额头伤口疼,再忍一会儿马上到医院去给你处理。还是你不乐意跟我离开,想家了?”
苏惊唐倏地一下转头,双手下意识捂住脸,不肯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谁...谁哭了!”语气里满是倔强。
靳长深还想多问,苏惊唐啪地一下伸出手将车内前灯关了,视线内又恢复黑暗。
靳长深目光只看得见高速路上两边的路灯警示灯,以及自己车子发出的远光灯范围。
“骗子。”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靳长深没听清楚,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苏惊唐瞪着眼睛看他,一字一顿:“我说有些人是骗子!”
明明之前还当面否认过自己有弟弟,现在却直接承认了。
若那时靳长深没撒谎,指不定自己早就猜到他是小哥哥。
那也不怪靳长深,谁让他两那时不对付呢。
靳长深直觉苏惊唐这声“骗子”是冲自己来的。
想到自己从苏惊唐手里拿到的房子车子现金和投资,靳长深默了一下,有点心疼。
说他是骗子,似乎也行。
靳长深转移话题:“你位置上的储物空间好像有面包跟牛奶,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晚饭还没吃吧?”
苏惊唐十分给面子地嗯了一声,黑暗中传来塑料袋撕开的声音,苏惊唐一点一点撕着往嘴里塞。
凭他这娇气的生活环境,竟然对超市廉价的面包没有挑剔。
靳长深嘴角微勾。
车子很快下了高速,抵达市区时本想先去医院,苏惊唐否认了这个提议。
“我头不疼,还是先去你要去的地方吧。不是说你那南北哥正将他渣爹关在屋里,要是去迟了,那渣爹跑了,你玉佩可就别想再找到了。”
靳长深一听,也是,正巧靳南北此刻给他打电话,靳长深看了一眼时间,示意自己没手,让苏惊唐帮他接通。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路边无人,靳南北此刻打电话过来,可见已经闹开了。
靳长深跟苏惊唐都是一夜没睡,现在都很疲倦,可一想到接下来的事,两人都没睡意。
电话接通,靳南北崩溃中带着着急的声音传来。
“长深你走到哪儿了,那老混蛋半夜扰民,物业都找上门来了,你再不回来,他们就要报警了!”
“不过玉佩的确还在屋里,他老混蛋想拿去换钱,买家都联系好了。你快回来,他那些狐朋狗友也过来了....”
靳南北只说了这几句话,电话那头就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有人大声争吵劝架,还有人隔着街道骂人。
苏惊唐挂断电话,没忍住笑了一下。
靳长深看他:“你笑什么?”
苏惊唐懒洋洋道:“既然你那靳叔叔要钱,那事情就好办了。”
靳长深瞪他一眼,回道:“有钱没处撒了是吧。”
苏惊唐有点不服气:“玉佩重要,先把玉佩换回来再说。”
靳长深发现,苏惊唐对待那块玉佩的态度,比自己还慎重。他脑海里又划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在苏惊唐的嘀咕声中消失。
“你既然不认同,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好法子。”
靳长深哪有什么法子,他下车买水时,直接报警说有人偷了他价值十几万的玉佩,拒不退还。
苏惊唐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他,满脸写着“就这”两个字。
靳长深抬头,伸出手把苏惊唐脸掰到一边。
“懂不懂,大道至简。”
那玉佩是老混蛋的吗?
他拿走就算了,没拿走东西自然还是靳长深的。
只要东西还在屋里,警察一来,那老东西再想闹腾,直接被带走。
苏惊唐没忍住笑了一声,虽说没发出明显的笑声,但他捂着肚子抬起手背捂着嘴唇的动作,更让人觉得被羞辱。
靳长深有一刹那都怀疑不正常的人是不是自己。
靳长深几乎跟警察一块到了出租屋。
他们到时出租屋附近吵吵闹闹,主要是靳南北锁着门站在门口死活不让开。
屋里被关的渣爹出不来,屋外渣爹狐朋狗友对着靳南北疯狂辱骂。
周围被吵醒的邻居睡眼惺忪地围着,满腹怨气发牢骚,物业要拦着情绪激动的三方人物,自己说出的话也温和不下来。
这大半夜地被叫起来干活,是个人都不会有好脸色,靳南北深知这点,满脸歉意不停地道歉,却死活不让开身后位置。
他眼睛里写满了绝望无奈跟疲惫,不断跟人解释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身上衣服也被人拉拉扯扯间,领口大了一圈,圆领T恤变成性感的露肩装。
靳长深不厚道地笑了一声,转眼看见苏惊唐满是指责的眼神,但转瞬,他自己也笑了。
两个警察发现前方闹剧连忙上前调解,靳长深跟苏惊唐挤进人群,被人堵着的靳南北一抬头看见靳长深,脸上没忍住露出崩溃的表情。
他差点哭出来,连忙喊了一声靳长深。
“长深,你可总算来了。那老混蛋就在屋里,玉佩肯定被他藏着,死活不交出来,我又不能打他,实在没法子。”
靳长深忍住笑容,转头义正言辞地对着维持秩序的警察道:“警察叔叔,偷我玉佩的人就在屋里。”
他朝周围安静的围观群众张开双臂,安抚了两句后直接道歉。
“实在对不住,我哥这也是没法子了,那块玉佩价值二十多万,要是被人偷走了,那损失太惨重。”
“大家先回去不要影响警察叔叔办案,稍后我请大家吃早餐,大家七点多钟准时下楼啊,谢谢各位体谅。”
靳长深说着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笑道:“现在才四点多,回去还能睡三个多小时。各位,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不少人怨声载道地离开,但也有人嗑着瓜子继续凑热闹。
被屋里渣爹叫来的狐朋狗友刚想吵上两句,就被警察叔叔的大眼睛瞪了回去。
苏惊唐不知从谁手里拿到一点瓜子,一边嗑还一边评价:“这叫术业有专攻。”
喜提警察叔叔大眼瞪一枚。
周围人少了,当事人说事情更加清晰流畅,得知前因后果后,警察叔叔把记录的本子往腰间一夹,起手打开房门。
靳长深几人赶紧进去,那几个狐朋狗友也想进去,转头被门砸到额头,被锁在了门外。
屋里只有撒泼打砸满脸凶狠的老混蛋,靳长深三人,以及两个板着脸严肃认真的警察叔叔。
老混蛋看见警察出现,满脸心虚停止手上打砸行为,左右看了一眼后率先倒打一耙。
“警察叔叔,我这不孝儿子私自拘禁我,他要把我关在屋里饿死,你快把他抓起来。”
靳南北顿时无语地看他:“我可没关你,你想走现在就能走。不过走之前给我把玉佩交出来。”
“玉佩?什么玉佩,我没拿!”他梗着脖子死活不承认,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鞋架上飘。
自以为动作没人发现,实际上所有人都察觉了。
苏惊唐率先往鞋架走了一步,他半点不嫌弃地翻了一遍,最后在一双运动鞋的鞋垫下面摸到玉佩。
果断利索的手在这一秒有点迟疑,他回头看了一眼茫然毫无所觉的靳长深,一伸手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
视线落到玉佩的第一眼,苏惊唐没忍住热泪盈眶。
他转过头看着靳长深,低低地喊了一句:“小哥哥。”
他现在终于有一百分的把握,确定眼前人的确是小哥哥了。
只是没等他跟靳长深多说一句话,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苏惊唐昏倒前,及时拽住靳长深的胳膊,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中午吃猪肉炖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