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沉默地陪着驿镇一行人四处求法，收获着各种各样的失望。直到他们来到青龙宗，才终于被告知，某位叫做“遗”的长老，有修补地脉之法。

长老遗并不像朱雀宗的那位一般刻薄。他只是将众人带入殿中，向众人交代了几点。

“第一，诸位要保证，此方法绝不可外传。第二，此方法对作法者的损耗极大，希望各位慎重考虑。”

“只是对作法者有损害吗?”

“不完全是。作法者分为甲类和乙类。甲类是要贡献自己的身体和气的诸位，乙类则是要贡献出一部分清气的镇民。这一部分清气的损耗并不致命，但会让失气的镇民世世代代成为庸才。”

众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一个折中的，至少是目前看来最好的方法。

“那长老，此发该如何施得?”

“诸位可想好了，这个方法，付出的是诸位的命啊。”

众人点头。

长老遗长叹一口。“你们之中，要有一位作为‘列墓者’，一位作为‘大祭司’，剩下几位则是‘基底’。列墓者的职责，是在死后保留意识，作为净化地脉的容器。此人需要有极高的天赋，来承受这种气的流通。镇民们供出的气，有一部分会输给镇中新生儿中天赋异禀之人，作为下一代的列墓者。列墓者生前负责守护镇子，死后负责净化地脉和守护法阵。作为列墓者的代价是，他们的意识会永生不灭，独受百年孤独。”

“大祭司者，则是法阵的一部分。他们不需要有太强的实力，但需要和列墓人有足够深的羁绊，也就是说，列墓者与大祭司需要意念合一。大祭司生前负责看管和守护法阵，若其先死，则会成为新的法阵；死于列墓者后，则需日日用血灌溉法阵，直至精疲血尽。此外，大祭司终身不得离开村子。”

“而剩下的人，只是需要贡献全部的气，作为法阵的消耗。你们也是列墓者的一员，但没有自我意识，只有知觉。你们负责在墓道处的法阵拦住入侵者，被你们杀死的入侵者会成为你们的一部分。”

“如果诸位做好了决断，那我自会帮助你们完成施法。”

江坚闻言看向众人。

“各位兄弟...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都有父母，有子女，谁也不想舍弃自己的命去成全别人。这样吧，”他站起来，朝长老一拜。“在下江坚，愿为第一个‘列墓者’。”

“好。那其他人?”

江坚身后的刘辜站起来了∶“在下刘辜，愿为第一个‘大祭司’。”

长老语气重了重∶“年轻人，你得想好，第一个大祭司，是要活着变成法阵，接受痛苦的。而且二位的羁绊要足够深厚，要意念合一，绝无二心。”

“在下和江兄的关系，早就比一般兄弟都要深了。”刘辜看了一眼江坚。“至于死亡或者是痛苦，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就早已做好为镇民们去死的准备了。”

长老点了头。很快，他们背后又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

人群中开始出现低低的啜泣声。一个已经站起来的青年突然爆发，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嘴里是他瘫痪在床的娘。隐隐听到了“凭什么”“让我活下去”的字眼，但最后他还是站着，脸上泪与悲色混浊交织，看不清，却也卸不下。

最后，一行人中，有半数的人向长老保证，自己会为驿镇付出生命，九死无悔。

长老遗长叹一口∶“动身吧，既然各位有这等决心，那我定会全力相助。”

当天，整个驿镇都看到了那场作法。

眼角下垂的青年在驿镇墓前长拜后，执长剑自刎；眼下有痣的青年被抽干了一身的血肉骨骼，摆成了墓道的阵法；其余道人在吞下一颗丹药后相继干瘪萎缩，气脉涌出，铸成墓道，而剩余躯壳则摇摇晃晃地列入墓内。自刎后的尸体被摆在阵法中间，尸体的手还紧紧扣在土地上，像是在死前握紧了谁人的手。

围观的镇民们无一出声。只知道一切完成后，老天爷都开始哭泣。

墓道上的新土变成了泥浆。

人群中不只是谁说了一句∶

“冬天要过去了。”

大家都开始看着天空。有的人原地哭起来，有的人和家人抱在了一起，有的人只是呆呆地立着，用皮肤接收着春雨。

春天要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