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到星期六这几天的日子不只有刘畅觉得不好过，李悠然也心情忐忑。
刘畅是为了每天的测试发愁，也为了周末的心理治疗发愁，李悠然是怕舒捷忘了跟他的承诺，更怕有什么意外事情导致舒捷不得不改变计划。
李悠然对自己的运气实在没什么信心。
“唉……”
“唉……”
同一时间，同一间教室，李悠然和刘畅的叹息重合了。
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在来年的高考中考得比现在好，可他们都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虽然李悠然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信心，但显而易见的是舒捷的运气很不错。
李悠然提心吊胆地过到了周六，总会被脑袋里的各种念头吓到，好在数学课后舒捷叫住了他：“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好的，舒老师。”
舒捷总是会避免张书衡在办公室的时候叫16班的学生过去，张书衡见到16班的学生时就像一只见到人就咬的疯狗。
为了保护学生，舒捷尽可能让他们相互不见面。
李悠然当初也是被张书衡狠狠奚落、辱骂的学生之一，张书衡没少用“蠢猪”之类的话讥讽李悠然。
但是李悠然有颗强大的心脏，并没有把张书衡的话往心里去，再难听的话他都能忍受。
李悠然的人物卡里记载了他过去三年的生活，他的状态也证明了他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尽管如此，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相反，李悠然伤得比任何人都严重。
他超重的体型就是最好的证明。
星期六的课程一溜烟就结束了，平时李悠然都是磨磨蹭蹭的，几乎是班里最后几个走出教室的学生之一，尤其是今天。
李悠然并不想被其他同学看到自己和舒捷走在一块儿，他知道大家的好奇心有多旺盛，虽然他很乐意在网上分享自己的生活，但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向身边的熟人坦白自己的内心。
他去网上倾诉，一是为了发泄心中的压力，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二是花海网的视频收益可以稍微改善他的生活质量，让他为将来攒一点钱。
舒捷可以通过人物卡掌握每一个学生的动向，所以他也没有忙着出门，而是看到李悠然从教室里出来后，才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告别回家。
正如他向李悠然承诺的，舒捷比李悠然更早到了学校大门口，李悠然从教室走到学校大门时，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意，而现在还是冬天！
李悠然的身体实在太虚了！
他的身体是拖累他的学习节奏的最大元凶。
“舒、舒老师。”
李悠然跟舒捷打招呼的时候，气音有点重，还微微喘气。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系统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李悠然想要把成绩提高，减肥势在必行，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负荷不起高强度的学习。
“走吧。”
冬天太冷了，今天又要带学生出去，所以舒捷是开车来的。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等李悠然的气息平缓了一点，舒捷才带着李悠然往停车场走去，他这次挑选的地方和上次一样，还是鸢尾河岸边的茶楼。
小车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李悠然平日里并不常常来鸢尾河边，事实上，除了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非必要他几乎都不会出门。
因为身体肥胖的缘故，李悠然总是十分自卑，他觉得走在街上时总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李悠然也搞不懂自己的心理，他可以承受网络上键盘侠的无端指责和辱骂，却受不了现实生活里擦身而过的陌生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的目光。
只要躲起来，就不会有人评判他。
舒捷提前预定了包厢，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你想喝点什么？”舒捷问道。
李悠然摇摇头，茶楼里古色古香的装潢让他觉得坐立难安，总觉得样样都很贵。
舒捷看出了李悠然的窘迫，没有为难他，客套了一句：“那我点了？”
“好。”
按照平日的习惯，舒捷点了一壶古树红茶。
等到红茶被端上来，服务员离开并把包厢的门关上后，舒捷才切入正题。
“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想念一本的想法？”舒捷说道：“还有，你需要什么？”
李悠然的双手纠结在一起，他的内心比他的双手更纠结，直到在安静的茶室里坐在舒捷对面，他才发现向老师坦白自己的内心并非一件容易的时期。
“我、我……”李悠然感觉有一块砖石堵在自己的胸口，压着他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可他明白这个谈话的机会来之不易，如果因为羞怯而退缩，他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舒捷并没有催促李悠然，而是以平和的姿态等待着李悠然主动开口。
对任何人来说，向别人吐露内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埋藏在大脑中的防御机制会阻碍人们说出心里话，尤其是对有着曾经被攻击的经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足足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李悠然才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我从小到大都被人看不起。”李悠然用平和的语气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仅是被同学和老师看不起，连生我的父母也看不起我。”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嘲笑我的长相和穿着，后来我变胖了他们就讥讽我的身材。”李悠然说道：“我是从初三下学期才开始越来越胖的。”
“我没有朋友，也无处可去，无聊的时候除了刷视频就只能吃东西。”李悠然说道：“然后就把自己给喂胖了。”
“我一个人生活在老房子里，没有大人管我，我的父母早就离婚了，他们只是按时给我打生活费，他们警告我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他们以我为耻。”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他们，包括其他的亲戚。”李悠然的眼底渐渐显露了些阴霾：“毕竟，每次偶然在街上遇到，亲戚也只会说‘你怎么又胖了’，邻居们也不喜欢我，他们觉得我很邋遢又很窝囊。”
“小区里的不少大爷大妈在背后数落我，说因为我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所以我的父母才不要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是的评判我的人生！”
“我不是现在才想考一本的。”说着说着，李悠然渐渐克服了心底的羞涩感，他将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怨气和愤怒都发泄了出来。
但他并非用控诉的语气说起自己的生活，而是平平淡淡的，就像故事里的叙述者，总是用第三者的视野看众生百态。
“高一入学的时候我就想考一本。”李悠然说道：“我想告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我不是他们口中的窝囊废！”
“还有，我不想对不起自己。”李悠然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所以我必须爱我自己，如果连我都不爱自己了，那我不是很可怜吗？”
“我不想做一条可怜虫，我觉得爱自己的最好证明就是考上一本院校。”李悠然眼底的阴霾在诉说中渐渐散去，却多了几分无奈：“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体重一直减不下去，成绩一直提不上来。”
“舒老师，说真的，在您来教我们班之前，我的数学成绩从来没有及格过。”李悠然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数学考及格是在梦里才会有的事情。”
“您把我不敢对别人说的梦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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