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走后没多久,林若领着着张寡妇等人把铺子里杂乱的东西,收拾归置整齐,几人刚坐下歇歇脚,冷不丁就见一个人影横冲直撞闯进来,还没冲到跟前,脚下一滑就砰地一声重重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小傻子一个箭步就冲在林若身前。
还没闹明白发生何事,条件反射下张寡妇当即抱起二牛护在怀里。
突如其来这遭,把几人都瞧懵了。
她们刚把铺子收拾出来,洒了水抹过,地砖湿滑,稍不注意极易滑到。
摔倒的人影瘫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飞摔的时候手还紧紧护着怀里的大包裹,她艰难爬起来,嘴角还淌出一丝血迹。
事情发生的太快,直到此刻林若才看清这人影,不过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乡野妇人。
“别愣着,快看看人有没有事儿。”林若一巴掌拍醒杵在她前头的姜寻。
小傻子听话地将妇人搀扶起来。
张寡妇也紧忙放下儿子,上前搭把手,正想询问是否伤着,当瞥见妇人怀里的异样,到嘴边的话变成:“你怀里娃娃没伤着吧?”。
听到这话,林若也注意到妇人怀里那个大包裹,原来层层包裹住的是几个月大的幼儿。
刚才那一摔可不轻,不知道有没有磕碰到孩子。
不料那妇人却毫不在乎身上的伤痛,她打量张寡妇等人几眼,瞧出林若像是个主事的,当即冲林若跪下来磕头,“求求掌柜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娘俩赊点粮食吧。”。
说完,她的脑袋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这位大嫂子,有啥事儿咱好好说别下跪磕头。”林若附身阻拦妇人磕头的动作,想将人拉起来好好说话。
那妇人衣衫褴褛,补丁上又有补丁,缝缝补补穿得破到不能再破,瞧着也就比乞丐稍微强点儿。
一进门就磕头求赊粮,打眼一看这准是遇到难处,走投无路才求到这儿来。
那妇人怕这家粮铺不愿赊粮,即便林若几个阻拦仍执意要下跪磕头,无奈她多日未曾进食,身上饿得没啥力气,哪怕双膝弯曲却碰不到地面,她就那么滑稽地僵持着。
“求求你们,实在不行半升米也成。”妇人乞求着,泪痕早已挂满脸颊,“你们想要我拿什么交换都可以”。
她从城南求到城东,又从城东求到城西,潭水县沿街所有粮铺她皆上门求遍,没一个掌柜愿给她这等穷人赊粮食,她当真是走投无路。
家里已经断粮,眼下在弄不到粮食,一家人真的是要活活饿死了。
林若看到那妇人动手解衣襟,露出红肚兜的时候,便晓得那句拿什么交换都可以暗指的啥意思,小傻子见状当即松开手撇开脸,退到后头一丈远的地方去。
林若赶忙将妇人衣领扣子系上,摇头轻声道,“赊粮的事儿好说,大嫂子你不必如此。”。
女人的名节何其重要,若非逼不得已,想来没人会出此下策用贞洁作为交换央求别人。
这话说得那妇人满面羞愧,听到赊粮的事儿有商量的余地,是喜也是悲,她何曾不知道这样是糟践自己,可身无分无分的窘境,能用来交换的筹码不过是自己这副身子而已。
妇人解开怀中的包裹,向林若等人哭诉,她们这才知道,妇人叫刘喜是外县人,去年家乡遭瘟疫,一家跟着村民逃难到这儿来的,逃难路上丈夫发病死了,家里还有三个未及笄的闺女,全家就靠她和婆母撑着。
怕瘟疫传染,朝廷明令禁止,不许逃难来的村民进城,吃食全指着朝廷的救济粮,一家不管几口人,一月只能领到半口袋的米面,不论他们如何省吃俭用,那点儿救济粮压根就填不饱肚子,没田没地没房的灾民日夜挨饿受冻。
只好白日偷摸进城找活儿干,下午天黑前再找机会混出城去。
这样的光景已经过了快一年,迟迟等不到朝廷妥善安置,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家里数日前早已断粮,这段日子大人孩子吃野菜拌糠,我身上没一点儿奶水,你们瞧孩子都饿得昏厥过去,我若再不想想法子,这孩子估计活不成了。”。
说到伤心处刘喜抱着孩子哭。
林若伸手去逗弄刘喜怀里的孩子,襁褓里的孩子瞧着也就六七个月大,长期缺母乳而干瘦的奶娃娃,小脸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若不是看到孩子胸腔微弱起伏,这样不哭不闹,多半会认为死了。
孩子这样虚弱,拖下去不是办法,林若接过孩子借机悄悄做个检查,还好,孩子只是饿虚脱导致低血糖,及时补充糖分或者吸吮乳汁就好。
早前给县令夫人烹制氨基酸羊乳奶粉的时候,她特意留下丁点儿在手里,本想着给二牛那孩子补补身子,现下先用来给孩子救急。
她让张寡妇回家取来一碗温开水,冲泡好奶粉后对刘喜说道,“这是鲜羊乳做的,县令家少爷也吃,所以你别担心,手头没有合适的器具,先用勺子将就给孩子喂些吧。”。
“还是交给我来吧”。刘喜明白人家这是在帮她救孩子命呢,含泪要抱过孩子亲自喂食。
她不好意思让人家替她奶孩子。
刘喜用勺子一点点给孩子喂食。
可小娃娃估计是饿过头,即便是撬开嘴,喂进去的奶水没有吞咽又流出来,淌得满脖子都是白乎乎一片。
瞧着孩子不动嘴,刘喜有些急了,咽不下去那成,好不容易有救命的羊乳汁,岂能白白浪费,她狠下心往孩子胳膊用劲儿拧了几把。
孩子吃疼张开嘴哭来,却虚弱的发不出声音,只是无声的张嘴,神情痛苦。
刘喜顾不得心疼孩子,一勺接一勺地喂进去,那碗羊乳奶粉很久就见了底。
【叮,恭喜宿主,获得系统奖励,积分+10,银两+10。】
【目前系统累计积分20,累计银两598两。】
见孩子吃了奶水,哭声也渐渐变大,小手也开始挥动起来,几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二牛更是开心地问道,“娘亲,那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刘喜笑着应了一句,脸上还挂着泪痕,喂完孩子,她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吃饱喝足的小奶娃在母亲的安抚下,也很快就睡着了。
“刘嫂子你原先在城里都干啥活儿?”张寡妇问道。
刘喜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带着孩子,没有户所文书,又没人作保,需要帮工的人家怕麻烦,就连倒夜香的苦差事都轮不到我,更别提如果被人知道是遭瘟疫的村民,还会告发到县衙署去。”。
“我没啥本事,也不会啥手艺,从小在地里掘食,就会耕田种地侍弄瓜果蔬菜。”
她哭着说出这段话,心里早盼着能快找到差事多少能贴补家里,可是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外乡人过于招摇,即便是不要工钱只图一顿饱饭,也没人肯愿意雇她。
同样是因家贫挨过饥荒的人,瞧妇人这般哭,张寡妇揪心得紧也跟着哭,同样是当娘的人,哪能不知道持家有多难,若不是遇上她林若妹子,将她母子带出那吃人的桃花村,她也过不上今日这样的好日子。
“妹子,咱帮刘嫂子一把吧。”张寡妇起了恻隐之心。
林若晓得张寡妇见不得孩子遭罪,迟疑了一会儿,权衡利弊后,良久才点了点头说道:“好,不过刘嫂子嘴上严实些,万万不能透露是我这家铺子赊的粮食才行。”。
不是她铁石心肠,她做这个决定也是有其他考量在里头。
真如刘喜所说,那城外灾民可不在少数,今日她点头开了这赊粮的口子,他日难保不会有效仿者一窝蜂上门乞求。
她相信没几个人愿做这种赔本的买卖,没赊到粮的灾民群情激愤,只怕到那时会闹得不好收场。
刘喜听到赊粮有望,随即喜笑颜开,满口应承下来,“是是是,我嘴巴一定闭严实,若是把恩公的事情透露出去半个字,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能赊到粮食,感激涕零的妇人赌咒发誓。
铺子里没有啥好粮食,她嘱咐张寡妇安顿好刘喜,便径直出门去隔壁街的粮铺买粮食,走到半道儿没人注意的地方,林若拐进偏僻的巷子里,飞快从系统中花500文钱购买二十斤大米,然后赶回粮油铺子。
县上物价贵,二十斤大米需要1两300文,有系统商城林若自然不会做那冤大头。
沉甸甸的大米交托到刘喜手中,她喜极而泣,家里婆母和孩子们终于不用再饿肚子了,有了这些粮食省着吃,能熬到下个月朝廷的救济粮分发的日子。
“麻烦恩公写个赊账的条子,日后等我赚来银子,定来还上这笔账。”刘喜坚定说道,她没读过什么书却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不能平白拿人好处,得给人家留字条签字画押才行。
林若摆手表示不需要写条子,她说,“我郊外庄子正好缺人手,一天30文工钱管一顿饭,主要就是帮忙收割稻子和瓜果蔬菜的活计。”。
“刘嫂子要是愿意,这粮食就从工钱里抵,如何?”。
“愿意,愿意。”刘喜听到这话,哪里还有不愿意的,眼泪瞬间控制不住涌出,跪下郑重给林若磕几个响头,“谢谢恩公”。
一天30文工钱不多,但往后她不用再冒险进城,去哪儿能谋到这等好差事,只用跟地里庄稼打交道,这活计她想干也愿意干。
刘喜欣喜万分,趟进城真是遇到好人咧。
“这半袋子陈米你也带走吧”林若将那半袋子陈米交托给刘喜。
二十斤大米撑不多久,朝廷的救济粮也不见得能按时发放,左右她家里也不缺这点儿粮食,赠给需要的人也好。